那時她只當(dāng)老木危言聳聽,如今指尖傳來的破碎感,卻讓那句警告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心里。
“別慌。”
涂山璟反手握住她顫抖的指尖,掌心的溫度卻越來越?jīng)觯安贿^是靈力耗得多了些,歇幾日便好?!?/p>
他想笑,嘴角揚起的弧度卻被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指縫間竟溢出一點刺目的殷紅。那抹紅滴落在竹樓的青石板上,像極了當(dāng)年她在心口劃下的那道疤,那時她為了向相柳證明自已的決心,用匕首狠狠刺進胸膛,鮮血染紅了他送的那支冰晶箭,也染紅了他眼底翻涌的驚痛。
小夭慌忙用帕子去擦他唇角的血跡,指尖觸到的皮膚涼得像塊冰。她想起去年生辰,他為了給她采深海里的夜光貝,在冰冷的海水里待了整整一夜,回來時嘴唇凍得發(fā)紫,卻笑著把綴記貝珠的發(fā)簪插在她發(fā)間。那時她還嗔怪他不愛惜自已,他卻說:“只要小夭開心,怎樣都值得。”
原來從那時起,他的靈力就已經(jīng)在悄悄流失了。
海風(fēng)卷著晨霧涌進竹樓,吹得窗欞上懸著的貝殼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那串風(fēng)鈴是他們剛搬來這里時一起讓的,用的是東海特有的七彩貝,每片貝殼里都刻著一個字,連起來是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小夭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忽然死死咬住嘴唇
——
她不能再讓他像從前那樣,把自已的命一點點折進她的骨血里了。
石臼里的海芙蓉粉末被風(fēng)揚起,落在涂山璟青灰色的衣襟上,像落了一片淡紫色的星子。小夭盯著那抹淡紫色的痕跡,忽然想起去年在古籍館里看到的那句話:“東海歸墟有息壤,能活死人,肉白骨,唯其性暴烈,入之九死一生。”
那時她只當(dāng)是神話傳說,此刻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心頭猛地一跳。
她記得那本殘破的古籍里還畫著歸墟的地圖,說那里是天地靈氣的匯聚之地,卻也是最混亂的所在,無數(shù)年來,不知有多少神魔為了求取息壤葬身其中。可只要一想到涂山璟正在碎裂的靈核,小夭就覺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連呼吸都帶著痛。她抬起頭,看向東海深處那片被晨霧籠罩的海面,那里隱約傳來沉悶的濤聲,像是歸墟在發(fā)出神秘的召喚。
涂山璟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別胡思亂想,我真的沒事?!?/p>
他抬手想撫摸她的頭發(fā),手臂抬起時卻微微顫抖了一下,那細(xì)微的動作沒能逃過小夭的眼睛。她知道,他又在逞強了,就像當(dāng)年在青丘,明明被兄長折磨得遍l鱗傷,卻還是笑著對她說
“我很好”。
小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慌亂,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去給你熬些參湯,你昨晚肯定沒睡好?!?/p>
她轉(zhuǎn)身走向竹樓,腳步卻有些踉蹌。竹樓的門檻有點高,她踢到了一根松動的竹條,發(fā)出
“咔噠”
一聲輕響。這個聲音讓她想起清水鎮(zhèn)的藥鋪,那時她也總愛踢到門檻,涂山璟就會笑著替她把門檻修得平整些。
灶房里還剩著些去年曬干的人參,是老木特意送來的,說對神族的靈力恢復(fù)有好處。小夭往砂鍋里添了些清水,看著火苗舔舐著鍋底,心里卻亂得像團麻。她知道歸墟有多危險,相柳當(dāng)年就是在那附近與共工的殘部匯合,那里不僅有狂暴的靈力旋渦,還有無數(shù)兇猛的海怪。可她更清楚,如果不拿到息壤,涂山璟可能撐不過這個冬天。
砂鍋里的水漸漸開了,咕嘟咕嘟地冒著泡,人參的香氣彌漫開來,帶著淡淡的藥味。小夭用木勺輕輕攪動著,忽然看見水面上映出自已的倒影,鬢角竟有了一根白發(fā)。她愣了愣,伸手去拔,卻怎么也拔不掉。原來這三年看似平靜的日子里,她也在悄悄老去,而涂山璟,卻在為她消耗著自已的生命。
“湯好了嗎?”
涂山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些微的虛弱。小夭趕緊擦掉眼角的濕意,端起砂鍋轉(zhuǎn)身:“馬上就好,你先去炕上坐著,我給你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