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完這一切,涂山璟再也支撐不住,沿著石墻緩緩滑坐在地。靈力流失的感覺像潮水退去,帶走了所有的力氣,也帶走了神族的壽數(shù)。他能感覺到自已的皮膚在失去光澤,鬢角甚至冒出了幾根白發(fā),像極了凡人老去的模樣。
“原來……讓凡人是這種感覺。”他笑著說,聲音輕得像羽毛。
密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晨光涌了進來,帶著海芙蓉的香氣。小夭站在門口,眼里的震驚像要溢出來,手里還攥著他昨夜放在床頭的歸墟詳圖。她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暗門,看到了他留在案上的禁術(shù)竹簡。
“璟……你……”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涂山璟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雙腿重得像灌了鉛。他只能抬頭望著她,努力擠出一個溫柔的笑:“你看,我沒騙你,我真的沒事?!?/p>
小夭撲過來跪在他面前,顫抖的手撫上他心口的傷口,那里的血已經(jīng)止住,卻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像被什么東西生生挖走了一塊。她摸到他鬢角的白發(fā),忽然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哭嚎,像受傷的小獸。
“你瘋了嗎?!涂山璟你瘋了嗎?!”她捶打著他的肩膀,力道卻輕得像撫摸,“誰讓你這么讓的?誰讓你……”
“是我自已想讓的?!彼兆∷氖?,掌心的溫度比往常低了許多,“小夭,你聽我說,歸墟太危險,有這半顆靈核護著你,我才能放心?!?/p>
“我不要!”她哭喊著,“我要你好好的!我寧愿不要息壤,寧愿……”
“沒有寧愿。”他打斷她,眼神溫柔卻堅定,“你說過,我們要一起看東海的日出,一起刻完那支玉簪,一起……活很久很久?,F(xiàn)在,換我來讓你活下去,很公平。”
他從懷中取出那個玉瓶,塞進她手里:“把它帶去歸墟,和息壤融在一起,回來……回來給我看看,好不好?”
小夭死死攥著玉瓶,指節(jié)白得像要碎掉。玉瓶里的靈核在發(fā)燙,像是在催促她快走。她知道,再耽擱下去,歸墟的潮汐就要變了,她就再也沒機會拿到息壤了??伤粗矍斑@個瞬間蒼老了許多的人,怎么也邁不開腳步。
“去吧?!蓖可江Z輕輕推了她一把,“我在竹樓等你,給你燉蓮子羹?!?/p>
小夭猛地站起來,轉(zhuǎn)身時撞到了門框,卻沒回頭。他知道,她是怕一回頭,就再也舍不得走了。密室的門在她身后緩緩關(guān)上,隔絕了晨光,也隔絕了她壓抑的哭聲。
涂山璟靠在石墻上,感覺力氣一點點從指尖溜走。他想起父親說的“百年光陰”,忽然覺得很長,足夠他等小夭回來,足夠他陪她曬完所有的草藥,足夠……讓她慢慢忘了他曾剖出半顆靈核救她的事。
他從袖中摸出那支未完成的玉簪,簪頭的海芙蓉還差最后一筆。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用指尖蘸著自已的血,在簪頭點了一點——像極了小夭笑起來時,眼角的那顆痣。
“等你回來……替我畫完它?!?/p>
意識模糊之際,他仿佛看到小夭站在歸墟的旋渦中心,玉瓶里的半顆靈核與息壤融在一起,發(fā)出溫暖的光。九頭海怪在她面前低下頭,像是在臣服。通心契傳來最后一陣溫熱,他知道,她平安拿到了息壤。
這樣就好。
他閉上眼,嘴角還帶著笑,手里緊緊攥著那支染血的玉簪,像握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窗外的海風又開始吹了,貝殼風鈴叮當作響,像是在替他說那句沒說完的話——
小夭,你的余生,一定要比東海的日出還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