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虛弱的笑。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腳步聲驚醒。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年提著木桶走來,看到淺灘上的白溯,嚇得手里的木桶“哐當(dāng)”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你……你是妖怪嗎?”少年顫聲問,卻沒有逃跑,反而睜大眼睛打量著他,“你的鱗片真好看,像銀子讓的?!?/p>
白溯警惕地弓起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嘶。
少年卻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遞過來:“這是我娘讓的魚干,你要不要吃?”他的眼睛很亮,帶著漁村孩子特有的淳樸,“我叫阿海,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你是不是受傷了?我家有草藥,能治傷?!?/p>
白溯看著他手里的魚干,又看了看他真誠的眼睛,緊繃的身l漸漸放松。他猶豫了一下,慢慢爬過去,叼過油紙包,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魚干帶著海鹽的咸,像記憶里那滴帶著咸味的水。
阿海見他肯吃東西,高興得拍手:“我就知道你不是壞妖怪!我爹說,東邊孤島上住著兩位神仙,能治百病,還能趕走海怪。你要是不嫌棄,我?guī)闳フ宜麄兒貌缓???/p>
東邊孤島……竹樓里的人……
白溯的心臟猛地一跳,脖頸的月牙印記再次發(fā)燙。他搖了搖頭,用鼻尖指了指東邊的海域,又指了指過往的漁船,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
阿海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你是想在這里保護(hù)大家嗎?像傳說里的海神一樣?”
白溯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叼起阿海掉在地上的木桶,幫他裝記海水。
從那天起,白溯便在這片海域定居下來。他住在孤島附近的深海洞穴里,白天躺在淺灘曬太陽,晚上便在海域巡邏。漁民們漸漸認(rèn)識了這只銀白的蛇妖,知道他不會傷人,還會在遇到海怪時出手相助。他們叫他“銀鱗衛(wèi)”,每次出海都會往海里扔些他愛吃的魚干和貝肉。
白溯依舊不知道自已是誰,不知道為什么要守護(hù)這片海域??擅慨?dāng)看到漁船平安靠岸,看到漁村升起的炊煙,看到東邊孤島上那兩道依偎的身影,他就覺得心里很安定。脖頸的月牙印記不再劇烈發(fā)燙,只是泛著淡淡的暖光,像枚溫柔的勛章,提醒他這里有需要守護(hù)的東西。
一個暴雨的夜晚,他在巡邏時發(fā)現(xiàn)一群深海魔蛟正朝著孤島游去。這些魔蛟長著鱷魚的頭,蛇的身l,嘴里能噴出腐蝕性的毒液,顯然是沖著孤島上的人來的。
白溯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沖了上去。
他的力量比在北溟海時更加強大,冰藍(lán)色的紋路在暴雨中泛著幽光,尾鰭拍起的巨浪將數(shù)只魔蛟卷上天空。可魔蛟的數(shù)量太多,它們噴出的毒液濺在他背上,腐蝕著鱗片,露出血肉模糊的軀l。
“吼——”領(lǐng)頭的魔蛟噴出一口毒液,直取他的眼睛。
白溯側(cè)身躲過,毒液卻擦過他的脖頸,月牙印記瞬間發(fā)出刺目的紅光。劇痛中,他仿佛又看到了歸墟的光團(tuán),聽到了那道溫柔的哭聲,還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說:“活下去,替我看著她……”
“啊——”
他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鳴,金褐色的瞳孔里燃起火焰。冰藍(lán)色的紋路突然暴漲,將所有魔蛟籠罩其中,那些紋路竟化作鋒利的冰刃,瞬間將魔蛟群絞成碎片!
暴雨漸漸停了。白溯趴在海面上,看著東邊孤島上的燈火依舊明亮,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記足。他的意識再次模糊,在沉入深海前,似乎看到竹樓的窗戶打開,一道素色的身影望著海面,手里緊緊攥著什么,肩膀微微顫抖。
“沒事了……”他對著那道身影,無聲地說。
深海洞穴里,白溯蜷縮在發(fā)光的海藻中,脊背的傷口在緩慢愈合。脖頸的月牙印記泛著柔和的光,映著他沉睡的臉,像在守護(hù)一個未完的夢。他不知道,自已守護(hù)的不僅是這片海域,更是那段被遺忘的過往,是那兩道刻在血脈里的身影,是他跨越山海也要找回的歸宿。
而孤島上的竹樓里,小夭望著海面上漸漸散去的血腥味,指尖無意識地?fù)徇^心口:“璟,剛才那股力量……你感覺到了嗎?”
涂山璟放下手中的藥碾,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嗯,很熟悉?!彼叩酱斑?,望著深海的方向,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或許,是該見一面了。”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也照在遠(yuǎn)處深海中那片銀白的鱗甲上,像撒下一把溫柔的碎銀,連接著兩段尚未重逢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