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趙光宗身側(cè)坐下,拉過他的右手,將藥膏搓熱了抹在那只腫傷得發(fā)了紫的手心上。
趙光宗見此,一時間噤了聲,眼兒落在了自己手掌心上。
那手心按著一點便疼的厲害,可皮肉的痛不及他心里頭痛的萬分之一,他一直便沒如何在意,不知覺竟然都紅腫成這模樣了。
祁北南見他的情緒稍微穩(wěn)了些,方才說道:“訓(xùn)罵學(xué)生愚鈍,先生也不見得智慧,甚么先生會拿戒尺打?qū)W生右手心?!?/p>
趙光宗道:“先生說打了右手心,寫字的時候痛才能更長記性?!?/p>
“那先生不知右手打壞了字會寫得更差么?!?/p>
趙光宗見祁北南細心的給他擦著膏藥,竟還幫著他說話,鼻尖發(fā)酸,眼里起了淚珠子。
夫子訓(xùn)誡他,罵他蠢鈍,泥腿子的兒子教得費勁,同窗私下也都喚他蠢驢,不愿與他相近。
他識得字,斷得文,這都是夫子的功勞,為此也不敢對夫子有不敬重的心,心懷怨懟。
總還自省,是自己不夠聰慧,夫子才會此般嚴(yán)苛,只要自己有所進益,夫子定然會對他另眼相看,同窗也會改觀。
縱是不斷的勸誡自己,麻痹自己,可祁北南為他發(fā)聲的幾句話,終還是說到了心坎兒上。
心頭的酸楚再是克制不住,他低聲的哭了起來。
祁北南拍了拍趙光宗的后背,問他道:“你的先生是不是姓陳?”
他比劃了一下:“下巴蓄著胡兒,眼角有褶子,四十余的年歲?!?/p>
趙光宗點點頭,帶著些哭腔問:“你怎知?今兒瞧見的?”
祁北南搖頭:“我與他另有淵源?!?/p>
他正色道:“光宗,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并不是不機靈,而是你的夫子秉性不正?”
趙光宗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不太自信道:“夫子,夫子只是待我嚴(yán)格了些,如此也說明他是看重我的。”
“瞧你此般,我今日便要去做那個不敬先生的學(xué)生。”
祁北南道:“你仔細想想,陳夫子是單待你如此嚴(yán)苛,還是待所有學(xué)生都是這般。你甚至可以往不同學(xué)生是什嚒家境,夫子又是甚么態(tài)度上比對一番。可以不回答我,心中自有答案即可?!?/p>
趙光宗聞言思緒自想去夫子看重的同窗去……一個是綢緞行富商幼子,一個是縣府戶房典史的兒郎,一個……
他怔在了原地,其實他都不必細細回憶,心頭就有了答案。
夫子于他非打即罵,確是對同窗間那幾位少爺郎格外的和顏悅色。
他昔時哪里有多想,只當(dāng)是同窗的課業(yè)好,這才得到夫子的認(rèn)可和贊許。
因他后進,被責(zé)打訓(xùn)斥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受祁北南一點,醍醐灌頂,他簡直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