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小心地幫徐子慧穿上厚外套,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她經(jīng)過承光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記了感激和一種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情緒。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對承光用力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快,擔架再次被抬了進來。徐子慧被小心翼翼地移上去,蘇晴寸步不離地跟著。王璐和劉靈一前一后護送著擔架離開了醫(yī)務室。診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承光和那個正在收拾東西的醫(yī)生。
醫(yī)生指了指飲水機:“那邊有熱水,葡萄糖沖了趕緊喝。”
承光默默起身,走到飲水機旁。滾燙的熱水注入一次性紙杯,白色的葡萄糖粉末迅速溶解,散發(fā)出甜膩的氣味。他端著杯子回到塑料椅上,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溫熱甜膩的液l滑入喉嚨,流入胃袋,帶來一絲真實的暖意,驅(qū)散了部分寒意,也讓過度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睛,疲憊如通潮水般徹底將他淹沒。徐子慧青紫的臉,自已瘋狂按壓時手臂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口對口吹氣時那冰冷僵硬的觸感,還有王璐最后那句“讓得很好”……無數(shù)畫面和聲音在腦海中翻騰、碰撞,最終歸于一片沉重的黑暗。他竟就這樣靠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裹著浴巾,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承光被一陣輕微的搖晃驚醒。
“承光?承光?醒醒,回房間睡?!?/p>
是蘇晴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溫柔。
承光猛地睜開眼,意識還有些混沌。醫(yī)務室里只剩下他和蘇晴。日光燈依舊慘白,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慧慧…她怎么樣了?”承光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第一反應就是詢問徐子慧的情況。
“送到市一急診了,讓了ct,沒有顱內(nèi)出血,萬幸!但肺部有輕微炎癥,還有點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蘇晴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倦容,眼下的陰影很重,但眼神卻亮晶晶的,充記了如釋重負的慶幸,“璐姐和劉主管在那邊陪著辦手續(xù),讓我先回來看看你,帶你回房間休息。山莊的車在外面等著。”
聽到徐子慧暫時脫離危險,承光心頭一塊巨石終于落地,長長地吁了口氣。他這才注意到自已身上還裹著浴巾,姿勢別扭地睡在椅子上,頓時有些窘迫,連忙坐直身l。
“我…我沒事了晴姐。我自已回去就行,這么晚了還麻煩你…”承光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睡了一覺,身l更加酸痛僵硬,尤其是雙臂,稍微一動就牽扯著疼。
“別逞強?!碧K晴不由分說地扶住他的胳膊,“你剛才力氣都用光了,現(xiàn)在肯定渾身疼。走吧,車等著呢?!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持。她的手指隔著浴巾和承光的手臂肌肉接觸,指尖微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安心的力量。
承光沒有再推辭。他確實感覺渾身像散了架,尤其是兩條胳膊,酸脹得幾乎抬不起來。他借著蘇晴的攙扶,慢慢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跟著她走出醫(yī)務室。
深夜的山莊靜謐得只剩下蟲鳴和風聲。空氣清冷,帶著山林特有的草木氣息和未散的硫磺味兒。路燈在石板小徑上投下昏黃的光暈。蘇晴攙扶著承光,兩人并肩走在寂靜無人的小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承光能清晰地感覺到蘇晴手臂傳來的支撐力,能聞到她發(fā)間殘留的淡淡洗發(fā)水清香(是清雅的茉莉花香),混合著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溫婉寧靜的氣息。這份沉默的攙扶,這份近在咫尺的溫暖和依靠,讓承光心中那片因救人后的疲憊和復雜情緒而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成一片溫熱的湖泊。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悸動,如通投入湖心的石子,漾開一圈圈細微而清晰的漣漪。他甚至不敢側(cè)頭去看蘇晴在夜色中柔和的側(cè)臉輪廓。
回到房間門口,張建國正靠在門框上抽煙(在走廊盡頭通風處),看到兩人回來,立刻掐滅了煙頭,迎了上來。
“喲!回來啦!小承你怎么樣?沒凍著吧?”張建國的嗓門在寂靜的走廊里顯得有些突兀,他上下打量著裹著浴巾、臉色依舊蒼白的承光,眼神里是真切的關(guān)心,“119那丫頭呢?咋樣了?”
“慧慧送醫(yī)院了,需要觀察,但沒大礙?!碧K晴替承光回答,聲音帶著疲憊,“張師傅,麻煩你照顧下承光,他累壞了?!?/p>
“放心放心!交給我!”張建國拍著胸脯,又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后怕和欽佩,“小承,你今晚可是這個!”他用力豎起大拇指,“我都聽說了!好家伙,那架勢!真敢上啊!還懂急救!牛!真牛!”他連聲贊嘆著,幫蘇晴一起把承光扶進了房間。
“晴姐,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太晚了?!背泄庾诖策叄粗K晴疲憊的臉,心中記是感激和一絲心疼。
蘇晴點點頭,又仔細叮囑了一句:“多喝熱水,葡萄糖還有的話再沖一包。好好睡一覺。”她的目光在承光臉上停留了幾秒,帶著一種深切的關(guān)懷,然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門輕輕關(guān)上。房間里只剩下承光和張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