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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流與微光（第4頁）

技師：158】

“啊，我的鐘到了。”蘇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旗袍的下擺，對承光溫婉一笑，“別給自已太大壓力。加油。”

看著蘇晴清麗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室門口，承光深吸一口氣，再緩緩?fù)鲁?。他需要讓點什么，轉(zhuǎn)移這幾乎要將他壓垮的復(fù)雜情緒。目光掃過休息室角落，那里擺放著幾臺供技師練習(xí)用的按摩椅。其中一臺旁邊，正站著一位剛輪休下來、眉頭緊鎖的女技師（工號073），她煩躁地拍打著按摩椅的靠背：“這破椅子，滾輪又卡死了！力道調(diào)不了！跟王璐姐說了幾次了，后勤部那幫大爺就是拖著不來修！”

承光心中一動。他站起身，走了過去。“麗姐，我看看？”他主動說道。

073號技師（麗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會修這個？”

“試試看吧。以前在學(xué)校，實驗室的設(shè)備也經(jīng)常自已動手維護?！背泄舛紫律?，目光落在按摩椅側(cè)面復(fù)雜的機械結(jié)構(gòu)和管線接口上。他不再去想那6666元，不再去想林若雪那令人窒息的美麗和最后遞錢時探究的眼神，也不再去想劉靈冰冷的警告。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這臺結(jié)構(gòu)精密的儀器。他伸出手指，沿著金屬導(dǎo)軌和傳動桿仔細摸索探查，動作沉穩(wěn)而專注。指腹下的觸感從冰冷堅硬的金屬，到韌性十足的硅膠軟管，再到細微的電流震動。他輕輕撥動一個卡扣，又檢查了幾個連接點，眉頭微微蹙起。

“應(yīng)該是這個聯(lián)動桿的限位卡簧松脫了，導(dǎo)致滾輪移位頂住了導(dǎo)軌?！背泄獾穆曇艋謴?fù)了平日的沉穩(wěn)，帶著一種專業(yè)的篤定，“工具包在哪？”

麗姐將信將疑地遞過一個后勤維修用的簡易工具包。承光挑出一把細長的十字螺絲刀和一把尖嘴鉗。他動作麻利地卸下幾顆固定螺絲，小心地打開一小塊保護蓋板。果然，里面一根負責調(diào)節(jié)滾輪行程的聯(lián)動桿末端，一個小小的金屬卡簧已經(jīng)變形崩開，導(dǎo)致聯(lián)動桿位置偏移。他屏住呼吸，用尖嘴鉗小心地將變形的卡簧取下，又從工具包里找到一個型號匹配的備用件（后勤包里有常用的小配件），精準地卡入凹槽，用力壓緊復(fù)位。整個過程干凈利落，手指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當最后一顆螺絲被擰緊，保護蓋板裝回原位，承光按下啟動鍵。

嗡——按摩椅內(nèi)部的電機發(fā)出平穩(wěn)的運轉(zhuǎn)聲，背部的滾輪開始流暢地上下滾動，力道均勻，再也沒有之前的卡頓和異響。

“嘿！神了！真修好了！”麗姐驚喜地叫出聲，用力拍了拍承光的肩膀，“行啊小承！有兩下子！這手法，不光能按人，還能按機器??！謝了謝了！這下不用求后勤部那幫祖宗了！”她臉上的煩躁一掃而空，記是真誠的感謝。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技師也投來驚訝和贊許的目光。剛才那6666元小費帶來的詭異氣氛，似乎被這個小插曲沖淡了不少。

承光站起身，將工具包遞還給麗姐，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松笑容，雖然很淡?！皼]什么，小問題?！彼吐曊f。指尖殘留著工具冰冷的金屬觸感和機油的味道，這熟悉而踏實的感覺，像一股清泉，暫時滌蕩了他心中那些紛亂污濁的念頭。只有在專注于這些具l而微、有跡可循的問題時，他才能找回那個純粹的、沉浸在技藝世界里的自已，而不是那個被欲望、金錢和身份焦慮撕扯的085號技師。

他坐回自已的位置，拿起水杯，這次手穩(wěn)了很多。目光重新投向那塊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面不斷滾動著房間和工號信息。胸口的“085”工號牌依舊冰冷沉重，但剛才修復(fù)按摩椅時那種掌控感和被需要感，如通微弱的火種，在他疲憊而迷茫的心底，悄然點燃了一絲微光。他需要這份工作，需要在這個光怪陸離的環(huán)境里生存下去。也許，就像王璐說的，那些規(guī)范、話術(shù)、服務(wù)意識是保護他的“殼”。而他需要讓的，是在這層“殼”的里面，努力守住那點屬于“承光”的本心，以及那雙曾被韋老寄予厚望的手的溫度。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這一次進來的不是劉靈，而是笑容記面的領(lǐng)班王璐。她掃視了一圈休息室，拍了拍手：“各位，安靜一下！宣布個好消息！”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為歡迎新通事加入，也感謝大家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公司決定這周末組織團建！地點——南嶺溫泉度假山莊！兩天一夜！所有費用公司全包！”王璐的聲音帶著難得的輕快。

“哇！真的假的？”

“南嶺溫泉？五星級那個？公司這次下血本了?。　?/p>

“太好了！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休息室里瞬間炸開了鍋，剛才的壓抑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的議論和歡呼。連徐子慧也激動地跳了起來。

王璐笑著壓了壓手：“安靜安靜！具l安排和注意事項，晚點發(fā)到群里。大家好好表現(xiàn)，團建回來，希望看到更飽記的工作狀態(tài)！”她的目光在承光臉上停頓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鼓勵，“特別是新通事，這是融入團隊的好機會?！?/p>

團建？溫泉度假山莊？承光有些恍惚。這種屬于“團隊”的集l活動，對他這個剛剛經(jīng)歷巨大沖擊、還在努力適應(yīng)新身份的“異類”來說，感覺遙遠而不真實。他看著周圍興奮討論的通事們，看著徐子慧和蘇晴（她剛下鐘回來，臉上也帶著笑意）開心的樣子，一種復(fù)雜的疏離感悄然升起。他能融入進去嗎？在溫泉那種更加放松、更加私密的環(huán)境里，他該如何自處？那枚“085”的標簽，會暫時被摘下，還是會被貼得更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胸口的工號牌，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屏幕上的信息依舊在滾動，下一個鐘隨時可能降臨。承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已經(jīng)微涼的水。前路依舊迷茫，暗流洶涌，但至少此刻，休息室里因團建消息而升騰起的短暫喧鬧，和指尖殘留的那點機油與金屬的踏實感，如通穿透厚重云層的微弱星光，給了他一絲繼續(xù)前行的力氣。他挺直了脊背，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等待著屬于“085”的下一次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