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任命書的指尖在紙頁邊緣捏出三道褶皺,指腹觸到溫羽凡親筆簽名的墨跡——還帶著點未干的潮意。
他沒抬頭,卻能感覺到背后金滿倉的目光,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脊梁骨上。
他比誰都清楚,這份任命書有多沉。
溫羽凡為了洗清他檔案里的“家族牽連”,連著三夜泡在朱雀局檔案庫,用昭陵之戰(zhàn)繳獲的三枚軍功章,才換來了審核頁上那個鮮紅的印章。
金滿倉沒再說話,只是從喉嚨里擠出一聲重重的哼,像被踩住的豬發(fā)出的悶叫。
他轉(zhuǎn)身時,屁股撞翻了身后的紅木椅子,“哐當”一聲巨響在會議室里炸開。
肥碩的身影踉蹌著沖向走廊,軍靴跟碾過地板的聲響沉悶得像敲喪鐘,每一步都帶著股要把地磚踩裂的狠勁。
沒人看見,他回到辦公室后做了什么。
只有第二天保潔阿姨在垃圾桶里撿到枚肩章。
而他揣在兜里的銀質(zhì)哨子,表面已被掌心的汗?jié)n浸出層烏銹。
走廊盡頭的窗邊,溫羽凡正指著地圖與戴云華低聲交談。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戴云華的影子微微前傾,溫羽凡的影子抬手在圖上點了點。
當晚的“琉璃頂”夜總會,水晶燈把金滿倉的影子拉得又肥又長。
他把一疊鈔票拍在吧臺上,綠色的鈔票邊緣被汗浸濕,粘成一沓。
“給胖爺找最能喝的姑娘!”他扯開官服領(lǐng)口,露出胸口縱橫交錯的紫黑血管——那是前幾日強行修煉《乾坤功》留下的淤痕,此刻在霓虹燈下泛著詭異的紅光,像盤在肉里的蛇。
包廂的鏡面墻映出他扭曲的臉,地中海發(fā)型周圍的碎發(fā)黏在腦門上,雙下巴堆得像三層肉包子。
“副科長?”他端著酒杯湊到鏡面墻前,酒液晃得像他眼里的水光,“戴家的狗崽子……大哥啊大哥,你終究是信不過我這胖子?!?/p>
窗外,武道協(xié)會的飛檐在夜色中勾出冷硬的輪廓,像道沒畫完的刀痕。
金滿倉不知道,在特勤九科的正式任命文件末尾,溫羽凡用紅筆添了行小字:“金滿倉任‘特殊事務(wù)顧問’,享副科待遇,直轄貴族事務(wù)組”。
那行字被壓在厚厚的卷宗底下,像顆埋在土里的雷。
溫羽凡寫下它時,指腹反復摩挲著“直轄”兩個字——他知道金滿倉在貴族圈的手腕有多鋒利,只是這柄刀如今被執(zhí)念磨得有些彎,得先在熟悉的領(lǐng)域慢慢回爐。
可他沒說。
金滿倉也沒問。
這道藏在紙頁間的任命,終究成了道看不見的深壑。
一邊是溫羽凡藏在冷靜下的考量,一邊是金滿倉浸在酒精里的怨懟,只等著某場血雨腥風來把它徹底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