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許杭面對著一株正在燃燒的樹干站立著,火勢很大,把他的皮膚照得發(fā)紅,院子里連空氣都像扭曲了一般。
于火光之中,許杭把手里的火棍一丟,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望著段燁霖輕飄飄地說:“跟我來?!?/p>
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一刻他眼中許杭的神情,不是恬淡也不是鋒利,不是悲哀也不是痛苦,不是興奮也不是愉悅。
好像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
于是段燁霖就一路跟著許杭走到了正廳,正廳里擺著一個小圓桌,桌上是一個圓盤,盤子里是兩個杯子,分別都裝著酒。
許杭在一邊坐下,對著另一個空位擺了一個‘請’的動作,示意段燁霖坐下。段燁霖把軍帽脫下,看著這個儀式般的擺設(shè),眉頭一擰:“別告訴我,你是想給我餞行?”
許杭搖頭,蒼白的嘴唇慢慢啟開:“昨夜我想了一宿,清算了一下我們之間的債與還,你來我往,加加減減,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差不多了,除了一件事……完成那一件事,一切都抹平了?!?/p>
“什么事?”
“我還欠你一杯四年前的酒?!?/p>
段燁霖不解:“酒?”
“記不記得當年你給了我兩杯酒,一杯生酒,一杯死酒,當初我選擇了活下來?,F(xiàn)如今,我也還你兩杯酒,”許杭把面
前的圓盤一轉(zhuǎn),兩個杯子順著圓盤不停交換位置,等到停下,已經(jīng)不知哪杯是哪杯了,“這里有兩杯看起來一樣的酒,不一樣的是其中一杯是‘獨活’釀的。獨活,這味藥的名字,同它的毒性一樣猛烈,這壇酒,我四年前就埋在綺園里,直到今天才開封?!?/p>
獨活,獨自活著,獨自死去。
意味深長地看了段燁霖一眼,他把圓盤推到他面前,說:“我讓你先選,你不用喝,但是,我會喝掉剩下的那杯,就看上天選擇讓誰活著吧?!?/p>
生死抉擇!
段燁霖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味了,他沒有想到,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回來的許杭竟然會對性命做出這么草率的事情,語氣不禁加重了:“你一定要這樣嗎?”
“是,一定要這樣?!?/p>
“不必要做到這個份上,我說了‘兩清’就是‘兩清’?!倍螣盍匾蝗吩谧烂嫔希永锏木茷R出來幾滴,“我若是活著從戰(zhàn)場回來,不會再來找你;我若是死在戰(zhàn)場上,做鬼也不會到你許少棠夢里叨擾。我說到做到,倘若背棄此言,便黃沙蓋面,尸骨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