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fā)為君留,君知否?
當初她借著酒醉在長陵的禪房里留宿時,偷偷剪了一縷頭發(fā),藏在他枕頭底下,以前額娘跟她說,這樣會使得自己的心意與睡在枕頭上的人相通。
明知道是玩話,可她也愿意試一試。她以為發(fā)現(xiàn)了那縷頭發(fā),長陵會當做普通垃圾一樣處理掉,可是沒有想到,長陵竟然將它藏得這樣深。
“原來你…原來你也…不是我一廂情愿,是不是?”黒宮惠子噙著眼淚笑了一下,表情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甚至都控制不好五官的動作。
被看穿心意的長陵已經(jīng)是徹底萬念俱灰,臉上是死人一樣的灰敗,眉頭一個大大的川字鎖死,拳頭緊了又緊,然后一咬牙,把那縷頭發(fā)扔進香爐之中。
“不要!”黒宮惠子大驚,想伸手去救,可是頭發(fā)多么易燃,剛碰到火光,就躥出了火苗,當即就燒沒了。
好像燒毀的不是頭發(fā),而是黑宮惠子一寸寸的心。
“長陵!”
長陵偏過頭不看黒宮惠子,用一種能讓自己信服的語氣大聲道:“一縷頭發(fā)而已,什么也證明不了,我已經(jīng)決意要在此了度余生,這些紅塵的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燒了也是一樣的?!?/p>
“你心里是有我的!
有我的!你到了佛前你要怎么說,你本就不該是皈依佛門的人,為什么要強迫自己?!還是說,你根本接受不了的不是自己的感情,而是我這個人嗎?”
“我意已決,施主離開吧?!遍L陵雙手合十,口氣虛浮地請她走。
黒宮惠子被他的死志震撼到了,眼眶熱淚盈盈,咬了咬唇:“你就寧愿自己死挨著,也不肯跟我走?難道…對我動情這件事……就讓你惡心得想死嗎?!”
長陵搖了搖頭,不說話。
輕輕抹了抹眼淚,黒宮惠子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一般,扯下長陵手中的另一串佛珠,將繩子拉斷,珠子一顆一顆落在地上,稀稀落落的聲音一片:“你還念什么佛經(jīng)!說什么普度眾生,為什么你寧渡天下蒼生,也不肯渡我!難道眾生的苦值得你拯救,我的苦就不值得嗎?!”
吼完這句,黒宮惠子就跑走了,跑到門邊,她狠狠捶了一下門,拋下最后一句話。
“你不愛我時,我當是我無緣;可如今,分明是你輕賤了自己的感情。好、好…你不是最心心念念你的眾生嗎?你不是死不承認嗎?我就毀了所有人,我看你能拿什么再去當借口!我看你還能嘴硬到什么時候!”
門板被可憐地摔倒一邊,凄慘地彈回來,吱吖聲響了很久。
長陵俯下身,一顆一顆地撿起佛珠,攥在手掌心里,撿了五六顆,就很痛苦地以頭搶地,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