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念,在踏出虛無之前,阿月就仿佛已經聞到了,半落璧上黃沙漫漫與水汽繚繞交叉相間的那股特殊味道。
睜眼,山外城池與頹垣斷壁,換作了荒原漠漠與世外綠洲,若非一直在遲娑身邊,這樣突然的變幻猶如突遇海市蜃樓,叫人分不清幻象夢境還是客觀真實。
算來離去幾經時日,約莫過去幾月光景,半落璧仍然無改風貌容顏,此時正在經歷一輪鮮紅似火的落日,金輝撒在半落璧的湖面之上,也撒在踏出虛空之境后,落在那方巨石周圍的四人身上。
而遠處,阿月與師傅之前棲身的小屋,連帶著半落璧弧形的岸邊,卻與離開的平靜安寧不同,此時皆陳列有序地排著百余人組成的鐵騎軍隊,將士們個個騎著頭套銀灰馬盔的棕色大馬,身著紅底明光絳金色鎧甲,鐵甲一樣的手握著長戟,其中一個手中旌旗飄搖,落日余暉剛好照在旌旗之上,畫著似龍非龍不知名的珍禽異獸圖案,寫的正是“淳于”二字。
而排頭的是四匹空馬,其中兩匹的馬鞍與其他馬兒皆不一樣,在半落璧水草豐美的岸邊,阿月看到了,風齊正在悠哉游哉地吃草,還有一匹臥著的,是淳于慕當時騎的那匹馬,淳于慕當時提了一嘴,名“風羽”。
在小屋門前,站著兩人,一人頭盔蓋住了樣貌,但遠觀仍能辨別其,與列陣的將士系出同一支軍隊,他腰間掛著長劍,余暉無法將其寒光逼退,看起來,應當是這隊人馬的將領。
另一人雖也是軍人裝束,但身上甲胄樣式顏色與其他人的皆不相同,而他正在試探般敲著門,因隔得比較遠,聽不到在說些什么。
“來找你的?”遲娑看著前方,問道。
“嗯?!?/p>
淳于弋嘆了口氣,看著遠處,正在敲門那人,阿月她們幾個或許不識,但他實在太熟悉了,正是自己曾經麾下副將緒赫行。此人乃是他在軍中為數(shù)不多的多年好友之一,同時,也是緒倞侄親。
在沙漠一役前,他病了多日,但在出發(fā)之前仍趕到了淳于弋身邊,此后隨淳于弋一道浴血沙場。然而戰(zhàn)事突變,他被臨時調離,帶著大批人馬,趕往莨國侵越邊境的另一場戰(zhàn)役,當時淳于弋這一隊除了他自己一個不剩。而此后,淳于弋在與淳于慕查探失蹤兵將之事中,也曾打聽過這位副將的消息,得到的卻是,副將緒赫行帶著人馬趕去蘇衛(wèi)與莨國交壤的邊境戰(zhàn)場途中,被緒倞遣人捆回了王都。
此后,也便再沒有任何消息。
此時,雖然過去時間并不長,但是時移事易,數(shù)yuejing歷已經有隔世之感,看著這位副將,淳于弋本以為已如槁木的心,卻又五味雜陳起來。
“他們?yōu)楹螘泶??來此做什么?”阿月問道?/p>
淳于慕對于這個陣仗之中其他人不認得,也沒有在蘇衛(wèi)見過這樣的戰(zhàn)馬和甲胄,但是緒赫行他認得,心中揣測了七八分,回阿月道:“想必,是風齊帶著他來此尋找弋兄吧!”
說罷,阿月見師傅突然蹙眉掐指算了算,略有驚詫,道:“怎會如此?倒……也無不好?!痹挍]頭緒,情緒也變得快了些,阿月只得追問道:“師傅,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移時之法?!边t娑緩緩道,固然移時之法雖非妖物能有之力,但是海妖妺這般上古之妖熟練使用,也并不奇怪。
“嗯?假城門那一遭,我們又中了?”阿月驚呼道。
“是啊,曰落山中之時,海妖妺死去之前說那一番話,還有那個眼神,我總覺有些不對,原來,是這個不對。”遲娑似在意又似并不在意。
阿月不解,為何在其死之前還有這一個后手,意義何在?又問道:“那這次移過去了多少時日?為何垂死之際還要有此算計?”
“不算太久,較之那次自然要久一些,不過也半年而已!至于為何,我想他或許已經明白?”
淳于弋聽此,心中陷入另一種茫然,他知道,或者說,已經猜到了。
不遠處,這支他只在家族史學中聽過的,在只有家主可以翻閱的書冊之上見過的,北地懸山雪野之中守衛(wèi)圣地的軍隊,踐行當年與淳于家主歃血為盟的誓約,此時離開了駐防守衛(wèi)之地,那就只有一個緣由——蘇衛(wèi)已經危矣!
既然山神也死,自然守衛(wèi)在圣地之中的這支駐防軍隊有所察知,只是,莨國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半年,半年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蘇衛(wèi)就算內憂外患兵將無能,累積下的多年國力仍在,為何半年時間已經幾近亡國?這讓淳于弋覺得難以相信
其中經過緣由,淳于弋更無從猜起。
“是我曾將的副將,帶著那海妖妺所提的北山之中駐防的軍隊,來這里,找我的?!贝居谶藭r心中不知該怎樣描摹自己的心緒,以為自己真的放下一切塵緣,此時才曉得,生而所帶責任,沙場多年的鐵血,又像并沒有完全冷卻。
他說完,看著一臉淡然的遲娑,希望她能夠給自己一個眼神,或者說些什么,給自己一個答案。
這章沒有結束,請!
但是,遲娑只是淡淡道:“那便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