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老夫子的話直接,見霽歡眼中慢慢散開疑慮而露出的驚異,韋老夫子便起身行禮之后默默退開。
這句話在霽歡心中再次激起數(shù)圈漣漪……
是啊,這幾日的時光這樣短暫卻這樣綿長,同以前很不一樣,她不需要想著許多大事,也不需要讓自己必須要承擔(dān)些什么,自己同其他人并無不同!這樣的日子霽歡覺得很是輕松,但這個輕松之中卻隱約含著沉重,就像是阿月的夢境,與半落璧那時無憂的山水一般沖突,此時亦是如此。
只是,夫子沒有說對,這樣的日子雖好,但她卻并不憂懼這樣日子的消失,若是這樣沉重的背后的真相仍是需要自己,不管音楠是否愿意,她仍會選擇義無反顧,這不是不安定,這也是一種選擇!
“霽歡,你永遠有自己的選擇,真正的選擇?!?/p>
聲音如水,滴落心間。手中花落,霽歡回過頭,在那重重樹影和翻飛的花瓣之下,音楠,她最初便認識的音楠,持著夜笙,面上一層笑意掩蓋著眼底的火光,或許是共有一心的緣故,霽歡看得到經(jīng)過歷練之后,音楠那赤金混水色又如火的元神,包裹著御水之力的音楠,正徑直向霽歡走來。
他步履輕輕,衣袍卻仍將落地的花瓣掀起,如同從峽谷中流出的一場清風(fēng),漫到此地已經(jīng)少了凜冽,只剩下拂人心間的溫柔,音楠如初見之時一身水藍色的衣衫,暗紋隨風(fēng)擺動,他幾步便走到了霽歡的面前,看著一動未動仍坐在石凳之上的霽歡,眉眼之中掃去了歷練之中的疲憊,眼前正是他在三十六日里數(shù)次受傷之時思念的人,而她也正是,為他催動夜笙療愈他的傷口的那道靈力的源泉。
她悄悄做下一切,就算不說,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音楠……”
霽歡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思念便被音楠傾下身體的一道吻給鎖在了心中,樹影移過來,將這來往之地給層層圍住,在花葉樹枝的中間,遮擋了雪塢之中,學(xué)堂內(nèi)外,偶起的陣陣喧嘩,天地也僅剩下他們二人。霽歡緩緩起身,雙手順其自然地擁住了音楠,而音楠亦輕輕地抱著她,同幻境之中那次的擁抱不同,這次的思念沒有那樣噴薄而出,是在日積月累下鋪就的一段故事,在這樣長長的吻中,變成流瀉在地面的一片皎潔月光。
經(jīng)過此禮,音楠也才明白為何當(dāng)初遲默會面臨無法規(guī)避的結(jié)局,通關(guān)完成三十六日的歷練有許多種選擇,他與遲默不同,選擇的是應(yīng)知盡知,最終得以洞悉末址之因,亦得知遲默的因果。而此后,淵域之中也看到了此前確知的問題,為君之責(zé)此前所理解如此淺薄,如今身心皆受磨礪,但眼前的人仍是他想要永恒留住的模樣。這些時日中,音楠才逐漸明白,豎亥幻境一事,究竟給他留下了什么。
是一個,若將那些生來便加在身上的責(zé)任使命推開之后,原本應(yīng)當(dāng)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純粹快樂的靈魂。這個靈魂,也是遲默為何選擇費盡心力,要通過淵域煉舊一幅仙胎生魂,來承擔(dān)末址命數(shù)的原因。
音楠心中萌生了一個計劃,但是他不愿意再告訴霽歡了,他想要霽歡就在赤敝一族的學(xué)堂中,做她想做的這些事情。
音楠的吻越來越熱烈,如同清風(fēng)之后突然從云層后耀出的太陽,不遺余力地將霽歡包裹在這樣的熱烈之中。霽歡已經(jīng)忘記了方才同韋老夫子交談那幾句話,所帶給自己的驚詫,只是沉溺在眼前思念的涌動之中。大荒之上,當(dāng)時,她覺得自己就應(yīng)當(dāng)交待在那里了,她覺得最后在完成她的使命后,仍然能夠替音楠擋下那一擊,也算是生命一場,有始有終了。此刻翻檢心底曾經(jīng)流出過的心思,她才猛然發(fā)現(xiàn),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同音楠做了訣別。訣別之時的她說的“明白”此時才真的明白。
而此后直到現(xiàn)在,才算真正的訣別之后的重逢!天地皆忘,花落發(fā)間,往昔寂寥與苦悶皆落成心中的一道高山,自有明月相照。
此后她想要只如阿月一般隨心所欲……
長吻在一陣更為細密的花雨之后落幕,兩人四目相對,互相看著對方眼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再次緊緊相擁。
“音楠,你還記得前些日子你變成的另一個樣子嗎?”
“嗯,我記得。也記得你為了寬慰我也變成了同我一般大小的樣子。謝謝你,霽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