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玉琴和喬明遠就又推著小推車,來到了機械廠門口。
果然,昨天那個嘗了鴨胗的油污漢子,還有那個買了藕片的中年婦女,都準時出現了。
“老板娘,你可算來了!”那漢子一見李玉琴,咧嘴就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昨兒那鴨胗,我?guī)Щ丶?,我那口子也說香得很!今天再給我來一斤!”
另一個婦女也趕緊接話:“是啊是啊,我那倆孩子也搶著吃,昨天買少了,今天得多買點素的!”
李玉琴笑得眉眼彎彎:“好嘞!今天備的貨足,管夠!”
有了昨天的經驗和這些回頭客的帶動,今天的生意竟是比昨天還要順暢幾分。
只是,今天小攤邊上,少了個蹦蹦跳跳的小身影。
今天是星期一,喬鯉鯉得上學去了。
李玉琴心里惦記著女兒,手上的活計卻一點沒慢。
喬明遠在旁邊收錢、遞東西,偶爾會覺得比昨天多了那么一絲手忙腳亂。
他一邊快速地把錢塞進鐵皮盒,一邊還要兼顧著給顧客遞包好的鹵味,眼神不時瞟向李玉琴。
媳婦兒一個人稱重、報價、打包,嘴里還要不停地吆喝著招攬顧客,那動作快得像上了弦的陀螺。
他看著都替她累。
李玉琴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動作麻利,有條不紊,絲毫不見慌亂,反而越忙越起勁。
又是一陣忙碌過后,生意稍稍緩了點,喬明遠擦了把額上的汗,看著李玉琴在燈下忙碌的側影,眉頭微微蹙起。
“玉琴,”他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等我這腿好利索了,去郵局上了班,你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
李玉琴將一包鹵鴨翅用油紙麻利地包好,遞給眼前的顧客,笑著說了聲“拿好您嘞”,這才轉頭看向喬明遠。
她眉梢一挑,語氣輕松:“頂多就是多花點工夫,哪至于忙不過來?”
喬明遠抿了抿唇,臉上的擔憂卻沒散去,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聲音更低了:“要不……要不我那郵局的工作,干脆辭了,咱倆一塊兒干這個?”
李玉琴聞言,手上的動作猛地一頓,她霍然抬起頭看向他,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贊同和驚愕:“胡說什么呢!”
她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異常嚴肅:“明遠,那工作是鐵飯碗,是咱們家的后盾,你知道現在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國營單位嗎?”
“萬一這鹵菜生意哪天不好了,或者有人眼紅使絆子,咱們還有條退路?!?/p>
“這生意,能做多久,能做多大,都還是未知數呢!可不敢這么冒險?!彼龜蒯斀罔F地說道。
喬明遠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他知道媳婦說的是對的,可……
李玉琴見他那副樣子,語氣又放緩了些,帶著幾分安撫:“你要實在不放心,明兒個你就站旁邊看著,別搭手,看我一個人能不能應付得來?!?/p>
喬明遠立刻搖頭,語氣有些急:“那怎么行!”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我哪能眼睜睜看著你一個人累死累活,我在旁邊當甩手掌柜?”
“我……我就是心疼你,怕你太辛苦了?!彼曇舻土讼氯ィ瑤е鴿鉂獾膽z惜和一絲委屈。
李玉琴心里一暖,像被溫水浸泡過一般,熨帖極了。
她臉上卻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嗨,能有多辛苦?”
“早上起來把東西鹵上,下午推過來賣這么一兩個鐘頭,晚上回去拾掇拾掇,算下來也就忙活那么幾個小時,比以前在家里伺候那一大家子,應付那些糟心事可輕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