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晶瑩的冰晶被風卷落,恰巧墜在淺頌纖長的睫羽上,迅速融化成一點細碎濕潤的水光,懸而未落。
李銳狐的目光在那點微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猝然轉身,木屐在積雪上踏出清晰而深沉的印記,徑直走向那掩映在竹林深處的竹舍門戶。
“進來?!焙喍痰膬蓚€字,被風吹散,卻清晰地落入身后三人耳中。
竹心齋內藥香氤氳。
淺頌的繡鞋踏過微涼的青竹地板,身后傳來侍女夏和侍衛(wèi)春被攔在院外的低呼與爭執(zhí)聲。
李銳狐對此置若罔聞,徑直走到墻角的博古架旁,取下一個深褐色的粗陶罐。
“伸手?!彼曇羝降瓱o波。
淺頌剛攤開掌心,就被冰涼的藥膏激得輕顫。
李銳狐的指尖帶著一層常年搗藥磨礪出的薄繭,力道平穩(wěn)地將那藥膏細細涂抹在她纖細的腕間脈門處。
那藥膏仿佛有生命,貼著皮膚便微微發(fā)起熱來,順著脈絡隱隱向上蔓延。
他動作未停,忽然問道:“城南瘴氣最重的黑水澤,公主如何采到雪見草?”那地方毒蟲盤踞,尋常采藥人輕易不敢涉足。
淺頌任由他拉著自已的手腕,引向窗邊一張鋪著素色麻布的矮榻,聲音平靜:“用三丈絲繩系著特制的金鈴鐺,垂入澤中。鈴響,則毒蟲退避三舍,是《嶺南異聞錄》里的法子。”她話音剛落,便聽見陶罐擱在案幾上的輕響。緊接著,眼前驟然一暗,一塊浸透了濃郁藥汁、觸感微涼的輕紗巾覆上了她的雙眼。
李銳狐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罕見地透著一絲遲疑:“會疼。”
紗巾下的雙眼一瞬間傳來刺痛,淺頌攥緊了裙裾,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那痛楚仿佛有千根細針攢刺,又似烈火灼燒,瞬間逼出了她的冷汗。
就在她幾乎要蜷縮起來時,手背上忽然傳來一陣溫暖堅實的觸感——竟是一只溫熱的銅手爐被塞進了她冰冷的手里。
那暖意像是一根微弱的浮木,讓她在劇烈的痛楚中勉強穩(wěn)住心神,痛楚化作滾燙的熱淚,迅速浸透了覆眼的紗巾,眼前一片模糊的濕熱。
朦朧中,她聽見身旁傳來書頁翻動的沙沙聲,以及李銳狐依舊清冷,卻似乎少了些冰棱的聲音:“哭出來藥效更好。”
“神醫(yī)也會哄人?”淺頌隔著淚霧輕笑。
“騙你的。”銀狐面具轉向藥柜的方向,他抓藥的動作帶起一陣窸窣聲響,“雪盲癥需以情志為引,悲喜皆可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