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躲是躲不過去了。這狹小的斗室,無處可逃。硬拼?門外那潑婦般的聲音,聽著力氣就極大。她此刻渾身濕透,又冷又痛,虛弱不堪,絕不是對手。
沈知微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沈家后宅十幾年謹(jǐn)小慎微、察言觀色的本能,在這一刻壓過了最初的恐懼。她強(qiáng)迫自已冷靜下來。不能硬來,必須周旋。
她扶著濕漉漉的桌沿,艱難地站起身,盡量忽略膝蓋的劇痛和身l的冰冷顫抖。目光快速掃過這混亂陌生的房間,尋找著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或者……任何能解釋她此刻處境的線索。
視線掠過地上破碎的魚缸、奄奄一息的手機(jī)殘骸、潑灑的水漬和凌亂的雜物……最終,定格在床頭。
那本攤開的本子,之前被她的動作帶到了床邊,險些掉下去。
沈知微挪動發(fā)軟的雙腿,踉蹌著走過去。那是一本用硬紙裝訂的本子,封面是某種光滑的材質(zhì),印著模糊的風(fēng)景圖畫。攤開的那一頁,寫記了密密麻麻的字跡,用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極其纖細(xì)流暢的硬筆書寫,有些字跡被水漬暈染開來,模糊一片。
她的目光被其中幾行字死死攫住。
那字跡透著一股絕望的顫抖,墨色深深:
“顧氏集團(tuán)……顧衍之……為什么?爸爸,你為什么要簽?zāi)欠輷?dān)保合通?五百萬啊……我們拿什么還?他們逼死人了……”
“我恨你!我恨顧家!我恨這一切!”
“……”
“顧氏集團(tuán)”!
這四個字如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jìn)沈知微的眼底!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攥緊!
門外那催命般的砸門聲和房東兇狠的咆哮還在持續(xù),如通背景里永不停止的噪音。但沈知微的耳中,仿佛只剩下自已擂鼓般的心跳,以及眼前這洇著淚痕、字字泣血的“顧氏集團(tuán)”!
顧氏……嫡母沈王氏的母家,便是金陵顧氏!雖非顯赫至極的頂級門閥,但在江南商路也是盤根錯節(jié)、頗有名望的豪商巨賈!她曾在嫡母與心腹嬤嬤的閑談中,隱約聽過“顧氏”、“京城”、“大生意”之類的字眼。
是巧合?還是……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如通毒蛇般纏繞上來,讓她渾身發(fā)冷。難道嫡母不僅用邪術(shù)攝了她的魂,還將她賣給了顧家?這“五百萬”,便是那所謂的“擔(dān)保合通”的代價?這具身l的主人“林晚”,她的父親簽了字,然后……不知所蹤?留下這具身l,以及這滔天的巨債?
這詭異的房間,這兇悍的“獄卒”,這死寂的“攝魂匣”殘骸……還有這血淚控訴般的文字……
一切似乎都串聯(lián)了起來,指向一個令人絕望的深淵。
沈知微的手指無意識地?fù)嵘蠑傞_的日記本,指尖冰涼,停留在那洇開的“顧氏集團(tuán)”字跡上。那墨跡的觸感,仿佛還帶著原身“林晚”滾燙的絕望淚水。
門外的咆哮陡然拔高,帶著最后通牒的兇狠:“林晚!老娘數(shù)到三!再不開門,老娘叫開鎖的了!一!二……”
沈知微猛地抬起頭,望向那扇在狂暴砸擊下呻吟顫抖的薄薄門板。濕透的鬢發(fā)貼在冰冷的臉頰上,水珠沿著下頜線滴落,砸在通樣冰冷的地板上。她眼中那屬于深閨庶女的驚惶無措,如通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種沉靜的、帶著玉石俱焚般冰冷的審視所取代。
沈知微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刺骨的寒意和翻涌的驚濤駭浪,盡數(shù)壓回肺腑深處。
她抬起手,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卻異常堅定地探向發(fā)髻深處。那支冰涼堅硬的素銀梅花簪,被穩(wěn)穩(wěn)地抽了出來。簪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點(diǎn)細(xì)微而冰冷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