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報紙鋪天蓋地,閃光燈底下他那紙一樣的臉,還有語無倫次幾句后,逃也似的退場背影,成了全城議論的熱點。
趙家這天,算是塌了大半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遠大集團這回鐵定要栽在城東市政工程上,得拍拍屁股退出時,趙宏遠身上那股子混了幾十年商場的老辣勁兒,硬生生給逼出來了。
他不顧集團里頭七嘴八舌的反對,仗著家底厚,真金白銀大把砸進去疏通關(guān)系,竟然真把那眼看就要崩的場面,給暫時摁住了。
幾天之后,城東項目招標會。
趙宏遠臉瘦得嘬了腮,唯獨那雙眼睛,亮得嚇人。
他從人堆里穿過,目光扎人。
會場里頭,空氣緊張。
市里頭有頭有臉的領(lǐng)導(dǎo)坐一排,還有請來的各路專家評委,個個都抿著嘴,腰板挺得溜直。
就剩兩家了:天科,遠大。眼對眼,鼻子對鼻子,高低勝負,馬上見分曉。
簽一抽,遠大先上。趙宏遠一抿嘴唇,抬手整了整西裝領(lǐng)子,幾步就跨上了講臺。
站定,麥克風(fēng)杵在眼前。他肩膀繃著,猛地吸了一大口氣,胸口都跟著往起一鼓。臺下那些嘰嘰喳喳,那些粘在身上的眼神,沉甸甸的,都叫他這一口大氣給壓回肚子里去了。攥著稿紙的手指,繃得指節(jié)都凸出來了。再開口,聲音打麥里出來,嗡一聲,是平,也硬,像是砸在地上。
開講。項目怎么布局,技術(shù)怎么落地,往后能帶多少活水多少黃金,一件件,掰扯開揉碎了往出擺。
你還別說,甭看前陣子栽了那么大個跟頭,這會兒站臺上一開口,那點子企業(yè)家的派頭、手腕的勁兒,像是又回來了。
講到點子上的時候,眼神往評委席一掃,嘿,有幾張一直冷著的老臉,嘴角那皮兒,總算沒那么緊巴了,稍稍有點松動,眼珠子也跟著轉(zhuǎn)了轉(zhuǎn)。
臺底下,天科的孫天浩,嘴角就往上那么一抽,抽得快,收得也快,快得像耗子在貓爪子跟前瞎撲騰的虛影兒。
他垂著眼皮,慢條斯理地把西裝前襟根本看不見的一點褶子,用指尖彈了又彈。心里邊笑:好戲還沒開場呢,你這份勁兒,先留著吧。
臺上,趙宏遠是越說越有感覺,底氣一點點上涌。
眼瞅著,就要亮他壓箱底的寶貝了——那套他花了大心思大價錢,弄回來的海外獨門技術(shù)專利。
心尖子都拎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