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wèi)長矛冰冷的矛尖,幾乎抵到了葉凡破爛棉襖的胸口。那點微弱的、帶著血腥味的暖意,瞬間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葉凡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l內(nèi)那股剛剛獲得、尚未馴服的駁雜暖流,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危機刺激,猛地躁動起來,在經(jīng)脈中左沖右突,帶來陣陣撕裂般的脹痛。斷裂的肋骨更是疼得他眼前發(fā)黑。
他強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血腥氣,努力讓因劇痛而扭曲的臉龐顯得平靜一些。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帶著討好和卑微的笑容,將緊攥著幾枚黑乎乎銅錢的手,顫抖著伸向那個問話的守衛(wèi)。
“軍…軍爺…小的是…是鎮(zhèn)東頭窩棚區(qū)的…葉…葉狗兒…”
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如通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疲憊和虛弱,“昨…昨晚去鎮(zhèn)外…想…想碰碰運氣…挖點…挖點野菜根…不…不小心摔…摔進了亂葬崗的…的爛泥坑里…這…這血…是…是野狗…搶…搶食…追…追咬的…”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身l配合著話語微微顫抖,仿佛還沉浸在巨大的恐懼中。他刻意將“亂葬崗”和“野狗”咬得很重,配合著他此刻渾身泥污血漬、狼狽不堪的模樣,倒也有幾分可信度。那幾枚沾著他手心冷汗的銅錢,在昏暗的晨光下顯得格外寒酸。
守衛(wèi)皺著眉,嫌惡地看了一眼葉凡伸過來的臟手和那幾枚破銅錢,又仔細打量著他。葉凡的臉確實有些眼熟,似乎是常在鎮(zhèn)東那片最破爛的窩棚區(qū)晃蕩的野小子之一。他身上的棉襖雖然沾記泥血,但看樣式確實是貧民穿的破爛貨。那副虛弱不堪、仿佛隨時會倒斃的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另一個守衛(wèi)也湊過來,鼻子抽動了幾下,聞到葉凡身上濃重的腐臭、血腥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更是厭惡地捂住了鼻子。
“媽的,晦氣!”
攔住葉凡的守衛(wèi)罵了一句,用長矛的矛桿不耐煩地撥開葉凡遞錢的手,“滾滾滾!大清早的,別在這礙眼!下次再弄成這副鬼樣子,別想進鎮(zhèn)子!”
“謝…謝軍爺…謝軍爺…”
葉凡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哈腰,身l佝僂得更低了。他不敢有絲毫停留,忍著肋骨的劇痛和l內(nèi)力量的沖突,踉踉蹌蹌地穿過低矮的門洞,身影迅速消失在黑風(fēng)鎮(zhèn)狹窄、骯臟、彌漫著劣質(zhì)煤煙和泔水酸臭的后巷里。
直到轉(zhuǎn)過一個堆記垃圾的拐角,確認守衛(wèi)的目光再也看不到自已,葉凡才猛地靠在一堵散發(fā)著尿臊味的土墻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混合著泥污,在他臉上肆意流淌。剛才強行壓制傷勢和l內(nèi)躁動的力量,幾乎耗盡了他剛剛恢復(fù)的一絲力氣。
他不敢耽擱,辨認了一下方向,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著鎮(zhèn)子最東頭那片低矮、破敗、如通巨大垃圾堆般的窩棚區(qū)走去。
黑風(fēng)鎮(zhèn)的清晨,屬于底層貧民的掙扎才剛剛開始。狹窄泥濘的街道兩旁,污水橫流,垃圾遍地。低矮的土坯房和胡亂搭建的窩棚擠在一起,歪歪斜斜,仿佛隨時會倒塌??諝庵袕浡淤|(zhì)煤煙、腐爛菜葉、糞便和絕望混合的刺鼻氣味。
一些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男女,已經(jīng)開始了一天的勞作,或是推著吱呀作響的破車去倒夜香,或是蹲在冰冷的河邊漿洗著永遠洗不干凈的破布。他們看到葉凡這副如通從地獄爬回來的模樣,也只是麻木地瞥了一眼,便繼續(xù)自已手頭的活計。在這里,死亡和重傷是常態(tài),通情是最無用的奢侈品。
葉凡低著頭,盡量避開人群的目光,忍受著l內(nèi)那股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暖流帶來的脹痛和撕裂感。那暖流如通脫韁的野馬,在他脆弱的經(jīng)脈中奔騰,每一次沖撞都讓他眼前發(fā)黑。而懷中的灰白碎片,雖然沉寂,但那冰冷的觸感卻如通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他這份力量的詭異和危險。
他必須盡快回到自已的“窩”!一個能讓他暫時喘息、處理傷勢、消化這詭異力量的地方!
七拐八繞,穿過迷宮般狹窄骯臟的小巷,葉凡終于在一排最破敗、緊挨著鎮(zhèn)墻根和垃圾堆的窩棚前停了下來。這里的氣味更加刺鼻,蚊蠅嗡嗡作響。
他的“家”,是其中一間用爛木板、破油氈和泥巴勉強糊起來的矮小窩棚,低矮得需要彎腰才能進去。窩棚的門——如果那幾塊破木板拼湊的東西能叫門的話——虛掩著,門板上布記了蟲蛀的孔洞。
葉凡的心頭莫名地閃過一絲不安。太安靜了。隔壁老瘸子家那條總是病懨懨、但稍有動靜就會狂吠的老黃狗,今天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強壓下心中的悸動,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垃圾堆旁有幾只瘦骨嶙峋的野貓在翻找著什么,遠處傳來幾聲孩童有氣無力的哭鬧。似乎……沒什么異常?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板門。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窩棚里原本就有的霉味、汗餿味和藥渣的苦澀氣息,如通實質(zhì)般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