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市場不景氣,北邊市場同樣不景氣。
跑西北線的族人嘮叨道“有侯爺照拂,安全方面不用擔(dān)心??墒?,西北生意也不好做啊。西涼年年南下,那邊窮瘋了,專門搶糧食搶女人,燒殺劫掠。
按理說,那邊糧食應(yīng)該很好賣??墒牵缆凡惶?,路上消耗太多,雖說有侯爺在,但是當(dāng)?shù)毓俑残枰螯c一二。畢竟縣官不如現(xiàn)管。
糧食生意我是怕了,轉(zhuǎn)頭做布匹買賣,一群窮光蛋,啥都買不起。光盯著幾個有錢佬,可是那么大的量,僅有的幾個有錢佬也吃不下。為了將貨物出完,拖了一月又一月。若是往年,貨拉過去,不出一個月就能解決。現(xiàn)在,個月都是快的?!?/p>
“不至于吧!那幫西涼人難道不需要布匹?當(dāng)?shù)貨]有往外走私的?”
“當(dāng)然有走私的。但他們另有貨源渠道,而且隱秘。人家一打聽,我們是侯爺?shù)淖迦?,都不跟我們接觸,生怕我們黑吃黑。嘿,一群不知所謂的家伙。若非井水不犯河水,早就舉報了這伙人?!?/p>
這跟陳觀樓想象中的情況完全不同。他以為在西北,在戰(zhàn)區(qū),經(jīng)濟會畸形的繁榮發(fā)展。富貴人家用的貨物,理應(yīng)供不應(yīng)求,商人賺的盆滿缽滿。
他將疑問問出口,對方告訴他,“那都是老黃歷。西涼這幾年頻頻南下,誰都不知道,下一次西涼會從哪里進來,殺向什么地方。所以當(dāng)?shù)厝?,這地方……”族人指著頭部位置,“想法變了。保命要緊,都想往外跑。
若非當(dāng)?shù)毓俑畤栏窨刂坡芬陌l(fā)放,跑得人更多。就算如此,很多村落,人都跑光了,寧愿當(dāng)流民,也不樂意守在那鬼地方?!?/p>
“都說故土難離,沒想到西北那邊的人,倒是干脆舍得?!?/p>
“舍不得又能怎么辦。西北這十來年,就沒太平過。打完了反賊打成王,打完了成王打西涼,這仗不知道要打到那一天。官府征糧又征兵,西涼來了殺人又搶糧,活不下去??!不如逃荒做流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此說來,南邊北邊經(jīng)濟都在崩潰,朝廷還能收稅?”
幾個族人聞言,全都嘿嘿笑起來,“商稅算什么。沒有商稅,還有大把的泥腿子供朝廷壓榨。沒錢了,找泥腿子收一收。沒人打仗,找泥腿子征收兵役。反正天下有大把的泥腿子,朝廷垮不了?!?/p>
“泥腿子再窮再窮,狠狠榨,還是能榨出三兩油?!?/p>
“而且壓榨泥腿子,不用擔(dān)心他們反抗。不影響官老爺?shù)那巴?。壓榨咱們做買賣,誰不認識幾個有錢有勢的,自有法子找回場子?!?/p>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將世情說了個明明白白。
陳觀樓心頭涌出一股莫名的哀傷!
泥腿子,泥腿子!
自古以來,最軟弱可欺的人就是泥腿子。連市井小民都清楚這一點,朝廷更是一清二楚,并且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壓榨泥腿子的制度跟手段。
他自嘲一笑,幸虧自己不是泥腿子。
若他是個沒有武脈的泥腿子,試問,他去哪里習(xí)武,去哪里搜羅秘籍,去哪里搞錢?生活將困難十倍百倍!
正是有了大量的泥腿子,大乾這座破爛房屋,方能在風(fēng)雨飄搖中繼續(xù)存在,替權(quán)貴們遮風(fēng)擋雨。大乾江山,破破爛爛,卻始終離一推就倒的破產(chǎn)邊緣還差著一段距離,還有幾口氣吊著。
就是不知,這幾口氣還能吊多久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