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程曉羽深陷噩夢,在夢里他一只腳踏在虛空之中,腳下是一團漆黑什么也看不到的電梯井,此刻他正命懸一線,馬上就要墮入無盡的黑暗,他如同風中掛在枝頭的秋葉,搖搖欲墜的頃刻,有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
程曉羽回頭看見如同流星般閃過的眼睛,在燈光的搖擺中,那張模糊的臉逐漸變得清晰,蘇虞兮滿身傷痕流著眼淚的樣子印入他的眼簾,她拉著他的手,還在大聲的說著什么。
隨后的蘇虞兮的身后出現(xiàn)了新井大叔的面孔,只是在她的背上輕輕的推了一下,兩人便擁抱在一起,掉落井里,如同漆黑夜空墜入大氣層中的隕石,摩擦出熊熊的火光,極速的朝毀滅奔涌而去。
他看著蘇虞兮的臉和身體在夢中燃燒,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我拿起劍無法擁抱你,我放下劍就無法保護你?!?/p>
然后程曉羽猛的驚醒,雙手撐著車頂蓋,睜開眼睛看著沒有一絲光亮的四周,大口的呼吸著渾濁的空氣,此刻他已經(jīng)大汗淋漓,夢中的恐懼像蛇一樣的緊緊的纏繞著他的心。
他們當下躲在那幽閉的散發(fā)著水腥氣的負三樓停車場,為了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如今他和蘇虞兮趟過齊腰的水,在負三樓找了一輛靠在墻角的越野車,躺在頂棚上面。這里面積頗大,伸手不見五指,因為水以齊腰等于有天然的保護。
有人過來,這無比寂靜的地方就會發(fā)出“嘩嘩”的水聲,漆黑如墨一樣的空間更為隱蔽提供了絕佳的環(huán)境,電筒的光亮在這里微弱到隨時都可能被吞噬一樣。
“又做惡夢了嗎?”身邊的蘇虞兮輕輕的說道。車頂?shù)目臻g自然很狹窄,兩人翻個身都會觸碰到。
程曉羽也不清楚在這里已經(jīng)過了多久,只覺得每一秒鐘都很漫長,這里像是地獄的永夜,每時每刻都是對心里巨大的煎熬。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是的?!比缓笏俅蜗乱庾R的問道:“已經(jīng)過了多久了。”
蘇虞兮仿佛腦海里有一塊精準的時鐘一樣,回答道:“二十八個小時?!?/p>
程曉羽吐了口氣說道:“小兮你吃點東西吧!你這么長的時間都沒怎么吃東西?!?/p>
“我不餓,你要是想吃,你就吃吧!”蘇虞兮說道。
程曉羽在這粘稠的黑里看著蘇虞兮,即使隔得很近,他依舊只能看清楚一個大概的輪廓,周遭安靜的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聲,“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吃,我就不吃。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p>
蘇虞兮說道:“你得吃飽點,萬一有什么事情,也得你使力,我腳傷沒好,跑都跑不動?!?/p>
程曉羽已經(jīng)設(shè)想了一萬次對方摸過來的情況,他伸手摸了摸身邊撬棍,他一定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他毫不猶豫的說道:“這件事情沒得商量,即使是餓死,也得我先餓死。”他忍住腹內(nèi)巨大的饑餓感,強忍著吞咽口水的感覺說道。
幸好那群人只找過他們一次,也來過負三樓,站在樓梯口喊叫了幾聲嚇唬他們,可能不想下這齊腰深又臟又腥的水,所以放棄了。當然他們也是篤定程曉羽和蘇虞兮沒有食物和水,遲早要么投降,要么死亡。
程曉羽從那些喊叫聲中判斷,對方應該還不知道蘇虞兮的身份,他心道:還算喜多川義人有一些良知。
程曉羽沒有問過蘇虞兮接下來要怎么辦,他知道她在等,等事情失控,等轉(zhuǎn)機出現(xiàn)。
為了節(jié)約體能兩人話說的不多,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兩人躺在車頂,程曉羽靠著蘇虞兮的肩膀,他經(jīng)常睡醒過來聽著她平穩(wěn)而又有節(jié)奏的呼吸,就覺得安心,這可以讓他獲得暫時的寧靜。又時候他會幻想自己和蘇虞兮正躺在海邊的長椅上,看著無盡的夜空,這樣的想象才能讓他度過無所事事的時間。
每次他枕著從汽車里翻出來的靠枕,轉(zhuǎn)頭望著她的方向的時候,雖然因為黑暗什么也看不見,但他卻覺得自己能從這一片漆黑里,看到深邃的宇宙。
這些時間,因為無法靜下心來,他只能不停的胡思亂想,他知道自己脫開那些記憶,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如果說蘇虞兮是一艘行駛在人生海洋中的鋼鐵巨輪,那么他不過是一葉小舢板而已,除了依賴記憶的先知先覺和抄襲之外,似乎滔天巨浪一來自己就會被打翻在海底。
但程曉羽會為蘇虞兮在這暴風雨中扎起薄弱的風帆,希望她能看見為她指路的這一抹白色。
在想象的浪潮里,程曉羽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