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初冬的冷風(fēng)刮過史家胡同,將灰墻下的枯草刮得左右搖晃。
幾個拎著菜籃子的老太太剛拐過彎,就被胡同口的動靜驚得停了腳,紛紛側(cè)頭望去。
只見三輛車正碾著青石板路往里鉆,前后兩輛沙漠色悍馬,嘶吼著往胡同深處行駛。
中間那輛黑色平治更扎眼,車窗漆黑如墨,車牌是塊黑底白字的京a00099,明晃晃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底氣。
“快躲躲!”有人低喊。
行人們趕緊往墻根挪,菜籃子磕在磚墻上,發(fā)出一陣陣悶響。
平治在一扇朱漆大門前停穩(wěn),林東先從副駕下來,快步繞到后座拉開門。
吳天澤踩著锃亮的黑皮鞋踏出車外,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發(fā)出“篤”的一聲。
他雙手無意識理了理褐色呢子大衣,抬頭掃了眼門樓,雀替里還卡著片枯葉。
這門臉?biāo)?,前世來時,門環(huán)已換成黃銅色,現(xiàn)在還是烏木包銅,更沉斂些。
他接過林東遞來的公文包,拾級而上,在門前站定。
“噔噔噔”
門環(huán)剛叩響三下,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道縫。
一個穿藏青大褂的老頭探出頭,見了吳天澤,臉上的褶子立刻舒展開:
“您早,吳總。”
他側(cè)身讓出位置,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胡同里格外清透:“快請進?!?/p>
“嗯?!?/p>
吳天澤應(yīng)聲邁過門檻,往內(nèi)院走去。
垂花門木梁上懸著兩串紅燈籠,綠色屏門早已大開,昭示著今兒有貴客。
屏門兩側(cè),站立兩名身穿月白旗袍的姑娘,裸露的大腿雖被厚絲襪裹著,身子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兩女見吳天澤進來,齊齊欠身低喊:“吳總好。”
聲音未落,正房門口的棉簾被掀開,周玉琴踩著高跟鞋出來。
她穿件黑色暗紋旗袍,外頭搭件白貂絨披肩,襯得脖頸愈發(fā)白皙。
“失禮了失禮了?!?/p>
她抬手攏了攏披肩:“剛在準(zhǔn)備茶具,實在不好意思?!?/p>
“琴姐,客氣了?!?/p>
吳天澤從公文包摸出手機,遞給門邊的旗袍姑娘:“替我收著?!?/p>
姑娘雙手接過,指尖觸到手機殼的暖意,趕緊低頭退到一旁。
他則跟著周玉琴往里走,鼻尖縈繞開一股淡淡的檀香,混著炭火氣,暖融融的。
正房里亮堂得很,中堂十六件套擦得一塵不染,迎面掛著幅鄭板橋的竹石圖,墨跡淋漓。
左邊靠墻擺著張楠木茶臺,紫泥茶具碼得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