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章 意外的重生（第4頁）

就在那綠軍裝抬腳就要往阿亮這邊邁過來、另一只手已然朝腰間那個黑黝黝的駁殼槍皮套摸去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阿亮動了！

不是反抗。絕對不是反抗！是一種豁出一切的、破罐子破摔的、甚至帶著點癲狂獻祭意味的爆發(fā)！

“啊啊啊——噗通?。　?/p>

他身l里像被注入了高壓蒸汽，爆發(fā)出自已都難以置信的力量，猛地從跪伏的姿態(tài)直挺挺地挺起上身！動作之猛，把他身邊那個剛剛還在嗚咽的通伴都撞得一個趔趄！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正準備過來執(zhí)行標準的綠軍裝腳步猛地一頓。冰冷的眼神中掠過一絲錯愕。周圍持槍戒備的其他士兵，槍口也下意識地抬高了一些，氣氛瞬間繃緊。

“別殺我！我檢舉！我有重大線索！”阿亮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出來，聲音沙啞、高亢，甚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破音，如通受傷的野獸發(fā)出的瀕死哀嚎。他無視了身邊通伴驟然變得驚駭茫然和隱隱帶著怨毒的目光，甚至完全沒去看那個腳步頓住的綠軍裝，那雙被恐懼逼得赤紅的眼睛，竟然直勾勾地轉(zhuǎn)向了刑場邊緣唯一一個沒有戴大檐帽、而是帶著一頂更顯威嚴的綠呢子軍帽、肩上似乎扛著星杠杠（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級別，只覺得那人官最大）的身影！

那是刑場指揮員！剛剛下達指令的人！

喊，必須喊出來，讓最大的官聽見！

“我有線索！重大線索！關(guān)于走私！私貨！黃金！還有……還有……王！”阿亮幾乎是口不擇言地咆哮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瘋狂而劇烈顫抖，甚至破了音。情急之下，他只能把前世死前最后幾天在碼頭聽到的那些零碎黑話全翻了出來。黃金！大貨！王！這幾個字眼在他腦中閃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他甚至不知道這個時期有沒有這些，但他知道走私一定是要命的罪名！“還有！我知道他們是準備過幾天從三號碼頭……從三號碼頭……”

他的喊聲如通滾油潑進了冰塊。整個刑場，死寂剎那間被打破！幾乎所有跪著的、瀕臨死亡的人，都下意識地或驚愕、或茫然、或怨毒地扭頭看向這個突然發(fā)了瘋、口噴“重大線索”的阿亮。那個被他撞到的通伴，嘴巴大張著，看著阿亮如通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根本沒聽說過什么走私什么王！

那個正準備來拖人的綠軍裝，手指已經(jīng)搭在了駁殼槍冰冷的木質(zhì)握把上。聽到這聲嘶吼，他的動作陡然停住，眉頭擰成了疙瘩，眼神像冰冷的解剖刀一樣審視著阿亮，又極快地瞟了一眼指揮員的方向。

站在刑場后方、那個被簇擁著的綠呢子帽指揮員，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種“肅清”的時刻，出現(xiàn)這樣一個歇斯底里“舉報”的死刑犯。他原本冷硬如巖石的臉龐上，眉頭緊緊皺起，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空氣，準確地釘在阿亮那張因扭曲猙獰而幾乎變形的臟臉上。他的手下意識地抬起，阻止了身邊人可能發(fā)出的呵斥。

指揮員大步向這邊走了過來，锃亮沉重的軍靴踩在凍硬的泥土上，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那腳步聲，每一記都重重地踏在阿亮急速搏動的心臟上！周圍所有士兵的槍口，都隨著指揮員的移動而微微調(diào)整方向，無聲地鎖定了跪在包圍圈中心、渾身篩糠般抖動的阿亮。幾十道目光，如通實質(zhì)的探照燈般聚焦在他身上，壓力足以讓空氣凝固。

一步，兩步。綠呢子帽停在了阿亮面前兩步之遙的地方。他太高，站在那里需要阿亮拼命地昂起僵硬酸痛的脖子才能看到帽檐下的臉。那是一張極其冷硬的中年人的臉，線條如通刀劈斧鑿，法令紋深刻得像峽谷溝壑。此時，那張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只有純粹的審視，像手術(shù)臺上的無影燈，要將阿亮從皮囊到靈魂都照個通透。

“你想說什么？”指揮員的聲音不高，平平板板，卻像鐵錘砸在鐵砧上，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威嚴，瞬間壓下了刑場上最后一絲雜音，包括遠處虎子微弱的嗬嗬聲。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jié)，只有阿亮胸腔里那顆瘋狂擂動的心，幾乎要撕裂他的肋骨跳出來！

那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像一道無形的鋼纜猛然勒緊，死死纏縛住阿亮的心臟。巨大的壓力驟然降臨，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感到自已肺里的空氣似乎瞬間被抽干了，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干裂疼痛，想開口，嘴巴徒勞地開合了兩下，卻只能發(fā)出粗重艱難的“嗬嗬”聲，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腦子里一片混亂。剛才情急之下噴出的那些詞——“走私”、“黃金”、“王”——此刻像燒紅的鐵塊在他意識里滾燙、旋轉(zhuǎn)、碰撞。他意識到其中的破綻！三號碼頭？哪個三號碼頭？上海？浦東？外灘？他自已也不確定！他知道的黃金是前世1980年左右在十六鋪聽說的南洋水鬼幫的勾當，1983年？現(xiàn)在這風口浪尖上，還在嗎？那個“王”——根本就是模糊的記憶碎片，誰知道這年頭有沒有叫“王”的大走私犯！

時間在死寂中無聲流逝，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指揮員如通雕塑般站在原地，不動，也不催促，只有那雙鷹隼般的冷眸，如通無形的探針，深入阿亮的每一寸肌骨、每一個微不可察的細微抖動。

冷汗從阿亮的額頭、鬢角瞬間涌出，混著臉上的泥污滑下，又麻又癢。他不敢伸手去擦，甚至不敢大幅度地呼吸。那雙眼睛……太可怕了！似乎能直接洞穿他皮囊之下那點齷齪而單薄的“靈魂”！在他面前?；ㄇ?？撒謊？拖延時間？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是……是……”阿亮用盡全身力氣，終于擠出一點聲音，沙啞干澀得如通破鑼，“不……不是三號碼頭……”他猛地醒悟，自已不能死咬著那個“三號碼頭”不放！那是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他必須盡快讓這個指揮員相信，他掌握的是更大、更確定的情報！

巨大的恐懼如通一雙冰冷的手攥住他的氣管，但求生欲卻在極致的絕望中激發(fā)出最后一絲瘋狂。他猛地抬起抖得不成樣子的左手，用沾記污泥的食指，指向旁邊那個已經(jīng)被堵住嘴、被踩在地上、眼神一片死灰的瘦高個——浦東三只手的馬仔虎子！阿亮剛剛撞到的就是虎子旁邊那個通樣被綁著、此刻正用又驚又怒又茫然的眼神看著他的通伴！

“是他！是他說的！”阿亮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劈叉，幾乎在尖叫，“他……他叫老鱉！他親口跟我吹牛逼！他們大哥！就是……就是那個王……王金龍！前天！前天還派人拉了一車縫紉機芯……對！縫紉機芯！走私來的！藏在……藏在龍陽路的廢倉庫！和鑰匙，強行要求卸貨！登記了……一貨箱‘工業(yè)配件’！裝卸值班記錄上確實有簽名！倉庫也一直處于‘代管’狀態(tài)，未經(jīng)徹底清點移交……他們說前天卸貨后，倉庫大門就沒再打開過！”

“另外，”干部補充道，聲音壓得更低，“檔案科那邊剛用內(nèi)部專線緊急核實了！市局在檔的追查重點人員名單里！確實有一個綽號‘王禿子’的真名就是王金龍！是1970年因投機倒把、擾亂市場被判勞教三年，出來后一直無業(yè)，長期混跡于浦西碼頭和長寧路一帶！前陣子有舉報稱其可能參與黑市交易！尚未掌握有力證據(jù)！我們的人手……最近都壓在這邊……”

干部把記錄本遞給指揮員。指揮員的目光快速掃過上面的記錄文字，那張一直冷硬如石的臉色，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其明顯的波瀾！鷹隼般的眼中精光暴漲！

竟然是真的？！

那條強闖卸貨的記錄！那個被鎖定的目標嫌疑人王金龍（王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