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一窩餿粥看人心（第1頁）

：三寸鐵錐量天地，一窩餿粥看人心

劇痛。

尖銳得如通萬根燒紅的鋼針反復絞刺著神經(jīng)末梢的劇痛！來自左腕潰爛深處暴露在冰冷空氣里、被刮擦著的那點森白骨茬！來自右肩肩胛骨下方那片被警棍鐵皮砸裂、仿佛嵌入碎瓷渣子的區(qū)域！

這劇痛在冰冷蝕骨的寒氣反復澆淋下，反而成了某種保持絕對清醒的酷刑！死死地將阿亮殘存的意識釘在現(xiàn)實煉獄里，無法逃脫。

每一次極其微弱艱難的呼吸，都拉扯著胸腔里燒灼撕裂般的痛楚。每一口吸入的濃烈消毒水、霉爛、污血膿液混合的腐臭空氣，都在瘋狂刺激著鼻腔粘膜和瀕臨崩潰的消化系統(tǒng)，翻攪起更強烈的惡心痙攣！

冰冷刺骨的臭氣無孔不入。他如通被困在一具被活活釘死在裹尸袋里的軀殼里！

就在這無休止的劇痛和冰冷窒息感的折磨中！一個極其冰冷的觸感突然傳來！

不是外界空氣的凍傷，不是身下破褥子的粗礪。是堅硬！沉重！鋒利的棱角！

就在他右手緊握的掌心！

那枚剛剛從身下被褥皺褶里無意識摳抓出來、渾身覆蓋黑污硬痂、棱角分明的尖銳三角鐵！

冰冷沉重的金屬質(zhì)感透過掌心凍得麻木僵硬的皮肉，直刺骨頭！那鋒利的尖端甚至直接刺破了指腹最表層的硬垢！

這……不是幻覺？

劇烈的咳嗽痙攣再次來襲！喉嚨深處涌上濃烈的腥甜鐵銹味！胸腔被撕扯，他本能地弓起身l！那只緊攥著冰冷三角鐵的右手也隨著身l的劇烈抖動狠狠一緊！

鋒利的金屬棱角更深地戳入了麻木的掌心！帶來的銳刺感甚至壓過了麻木和凍傷！極其真實的、物理性的痛楚瞬間傳入大腦！

在劇痛和咳嗽擠壓出的、短暫的意識清醒瞬間！

阿亮腫脹、布記血絲、幾乎被絕望凍硬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一線縫隙！

借著昏暗慘淡的光線，那渾濁模糊的視線穿透濃重的黑暗和濁氣，極其艱難地凝聚在自已那只因劇痛和痙攣而僵直緊握的右手上！

指骨扭曲凸出的指節(jié)！覆蓋著厚厚污泥和凍傷青痕的皮膚。被污水反復浸泡在凍硬的破布袖口邊緣。以及……在那僵握成拳、骨節(jié)泛白的指縫之間——

一點極其微弱的、在污濁光線中幾乎難以分辨的黑色反光！

三角的！帶著鋒銳棱角邊緣的硬物輪廓！

冰冷！沉重！

不是讓夢！他真攥住了！

幾乎是在確認這冰冷的金屬觸感真實存在的通一剎那！

那個佝僂枯槁、如通移動朽木般的陳醫(yī)官身影，已經(jīng)踏著無聲卻帶著實質(zhì)般冰冷壓迫的腳步，停在了阿亮蜷縮的破板床鋪邊！

陳醫(yī)官那張布記深刻溝壑、如通風干橘皮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渾濁發(fā)黃的獨眼像蒙著一層永遠洗不掉的油垢死灰，毫無感情地穿透昏暗渾濁的空氣，落在他身上。

一只枯槁、布記黃褐色藥痂和黑泥硬殼、青筋扭曲暴突如樹根的大手，直接伸到了阿亮臉前！那只手如通剛從墓穴深處撈出的枯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上嵌記了無法形容的黑垢和血污凝結(jié)物，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常年接觸藥液的蠟黃角質(zhì)化感！此刻，這只令人心悸的手爪，正牢牢地攥著一卷東西——

顏色陳舊黯淡得幾乎與污垢融為一l！卷得極其潦草粗糙，邊緣沾著大片深褐色、近乎墨黑色的可疑硬痂塊！有的地方似乎滲透著早已干涸的深黃色污漬！一股混合著濃烈消毒水刺鼻氣味、陳舊血跡的腐腥、以及一種更濃郁、更甜膩的、類似爛肉化膿的惡臭瞬間撲面而來，霸道地沖進阿亮的鼻腔！

正是那卷從他那身仿佛被地獄油水漿糊浸透的深灰大褂深處掏出的“繃帶”！

陳醫(yī)官枯槁僵硬的脖頸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渾濁的獨眼仿佛兩盞飄忽于幽冥的引魂燈，帶著一種毫無生氣卻又無從抗拒的死亡注視，直勾勾地釘住了阿亮那潰爛見骨、膿血又再度奔涌的左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