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趕來的碧霄也正看著那團(tuán)燃燒著的火焰,她早就把這個人遺忘了,但現(xiàn)在、隨著萬古靈火的燃燒,那些被藏在深處的記憶被翻了出來。
她想起這個人了:“原來是他?!?/p>
“是春和從北域帶來的人,據(jù)說原先有著極好的命理。春和一眼就相中了,這件事他早早就與我提過,說會為太極宮帶來一個頂尖的苗子。
他的眼光極高,太極宮的管教老師高興過一陣子,但是等春和把人帶回來——這人卻是沒有命格的人?!?/p>
命格象征著人一生的行程,出生是起始、死亡是終點,沒有命格也就是意味著他將沒有過去和未來,無法修行,不死不滅。
像路邊的石子,即使曾站在人的面前、大聲的嚎叫,也不會引起絲毫的注意。
注定要被人慢慢的在時間的作用下遺忘。
銀花婆婆困惑起來:“除非心不跳了,否則人的命理是不可能消失的。無命之人,他怎么能活?”
人生的一切皆有定數(shù),怎么會有人天生沒有命理呢?
更況且,就算是死人,死者的命理也絕不會徹底的消失。
“不知道,很離奇吧?”碧霄道,“這正是他的特殊之處,春和說他死過一次,但他又活了。興許是銷魂燈的妙用,有人用自己的命,換他活了下來。但在此之前他的心已經(jīng)被人奪走了,連帶著他命理也一同被搶走。銷魂燈只不過復(fù)活了他,他的人生就這樣被奪走了?!?/p>
“銷魂燈?從北域帶來的?”銀花婆婆意識到更關(guān)鍵的一件事,千年間春和只出過一次天宮,“豈不是他和銷魂燈一起被帶來天宮的?”
“是的?!北滔龅?,“這樣的事情實在離奇,恐怕是春和在命理的作用下將他遺忘了?!?/p>
銀花婆婆道:“可那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了,這凡人怎么能活得這么久的?”
碧霄道:“沒有命理的人,自然是連死亡都沒有的,他同樣沒有絲毫修行的資格,與其說是成了無命之人,他更像是丟掉了自己的命。春和回來時與我說過這個人,我也覺得很稀奇,本想研究一下,但沒想到,連我也將他遺忘了?!?/p>
銀花婆婆問:“他是因為什么被關(guān)進(jìn)禁閉室的?”
翠微宮的懺悔林最高聳,第十八層的禁閉室已像是一個三角模樣的死地,人站在里面,挺不直背、抬不起頭,坐不下、蹲不住,只能微微低著頭,用肩膀抵著低矮的天頂。
永遠(yuǎn)寂靜、永恒的黑暗。
這樣的折磨,沒有一個人能受得了。銀花婆婆甚至不敢想,這沒有一丁點修為的凡人是如何在最高層的禁閉室內(nèi),還堅持著本心,沒有迷失在黑暗中的。
碧霄道:“承明宮也有一道能換命的殘訣,這弟子是春和早在他出生時就看中的,他當(dāng)年一路推算到北域,只為了有人繼承他的衣缽,而非為了丟失的銷魂燈。
春和便算出他命中有一道死劫,但好在這道死劫還留有一線生機(jī),只要用親近之人、日夜相處的生靈,由于氣息相近,天道是辨別不出的,如此一來,叫他人替死換命,便可避開死劫。”
銀花婆婆不過心思稍轉(zhuǎn),便想明白了。
——七百年前的結(jié)局在如今看來都不算是什么未解的秘密。
更何況,這樣的事情銀花婆婆本身就曾經(jīng)歷過。
她緩緩說出自己的推測:“死劫將近,他不愿意了是不是?”
日夜相處的親近之人,恐怕就是至親至愛,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為了自己的坦蕩前途,要他愛的人替自己去死。
碧霄含蓄點頭:“最后他想要保住命的人也沒有保住命就是了?!?/p>
“那他怎么現(xiàn)在還活著?”銀花婆婆大驚,她驚恐的看向還在火焰中重塑的明鴻:“難道是求了銷魂燈???!”
“生魄祭魂,此是大忌——”
“難怪這些年明明銷魂燈歸位,沒了封印的阻攔,僅用天宮內(nèi)的悔意卻不夠。等等,這樣一來,他的魂魄乃是銷魂燈重塑的——這、這,從古至今由銷魂燈經(jīng)手的愿望,即使表面上實現(xiàn)了,也只不過是從一個絕望滑向另外一個絕望罷了——愿望實現(xiàn)時,才是折磨的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