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又回到了玉芙樓這個鬼地方。
察覺到他醒來的動靜,外頭兩個端著金圓盤子的宮女撩了簾子進了屋,她們走過三道門檻,才到沈晏清的跟前,都是從前沒見過的新面孔。
端了藥的宮女道:“天君說您病了,得喝藥?!?/p>
另一個盤子里放著一顆蜜餞、一雙玉筷子,宮女說:“喝了藥,您能吃蜜餞甜甜嘴。但也不能多吃?!?/p>
他明明沒病,沈晏清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你們仙君有沒有說我得了什么???”
這兩個宮女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題,沒有回答他的話。
過了幾息,見沈晏清沒有喝藥,她倆面面相覷著,木訥地將話重復(fù)了一遍:“天君說您病了,得喝藥?!?/p>
沈晏清明白了,這兩個宮女是聾子。
他不再多說廢話,捧起藥碗,打算一飲而盡,省得宮女再來催促,那面目和善的宮女卻按住了他的手:“宮里的規(guī)矩,您得用勺子舀著喝?!?/p>
在藥碗的邊上,是一個玉湯勺。
沈晏清急道:“可藥是苦的,舀著喝,我得喝到什么時候去啊。”
那宮女聽不見他的話,繼續(xù)重復(fù):“您得用勺子舀著喝?!?/p>
沈晏清只好硬著頭皮用勺子舀著,一口一口地喝完了藥。他被苦得舌根發(fā)麻,迫不及待地就想去抓蜜餞吃,端著蜜餞的宮女瞥著他看了一眼,他只好握起金筷子,夾了一顆蜜餞丟進嘴里。
宮女道:“您該一口一口的吃。”
見沈晏清沒有反應(yīng),她又說了一遍:“您該一口一口的吃?!?/p>
沈晏清不明白,這蜜餞都已經(jīng)被他丟進嘴里了,還能怎么樣。那宮女遞給他一張帕,要他將口中嚼了一口的蜜餞吐在這白帕上。
他以為這下這兩人終于該走了,這宮女重復(fù)道:“您該一口一口的吃。”
沈晏清哭喪著臉,不情愿的握著筷子,照著宮女的話,夾著這已經(jīng)被他嚼過又吐出來的蜜餞,一口一口慢慢地吃進肚子里。
用過藥,時間到了辰時,遠山傳來了敲鐘聲響。
送藥的宮女端著盤子退下了,又有一行八個人如潮水般的涌進來。她們手上各自端著銀盤,眼睛上蒙著布,步履走得很穩(wěn)。
從左往右,她們手上的東西依次是正紅色的水仙銀繡靴、藍色的寬褲、翠碧的寬袖織錦緞云紋外袍、素白的紋羅內(nèi)衫……一頂玉冠和一支金簪子。她們齊齊地端著過來,要給沈晏清換衣服。
沈晏清不喜歡這件翠碧的袍子,這種過于濃綠的顏色,不是他的姿容壓不住這身綠,只是他覺得這顏色太挑眼,他不想穿,于是打著商量問:“幾位姑娘,能不能給我換個顏色的外袍?!?/p>
端著這件翠碧袍子的宮女回道:“我們都是瞎子,看不見手上東西的顏色。您快換上吧,過了時間,就沒有衣服穿了。”
沈晏清沒了討價還價的余地,只能穿上這件他不喜歡的綠衣服。
因為不喜歡,他穿得很慢,磨蹭了很久。鐘聲再響起來的時候,他頭上的發(fā)冠還沒梳好,侍奉他換衣服的宮女卻退下了。
沈晏清想叫住她們,可沒有一個人理他。
他便披頭散發(fā)地坐在銅鏡前,自己一個人慪氣。
新進屋的宮女提著食盒,她們衣裙曳地,妝容典雅,尤其是嘴上的口脂,艷紅的像是人的血、黑暗中野獸的眼睛。
食盒里的珍饈美食鋪滿了桌子,足有十幾道。
燉得軟香入味的紅油鴨子、雞湯煨的罐燜魚唇、四色不一放在小蒸籠里的四喜餃、荷葉膳粥、雙色馬蹄糕……烹飪過的食物鮮香撲鼻,都是沈晏清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