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9章（第1頁）

許有兩三個時(shí)辰那么久，他睡得半昏，晚上沒吃過東西，早就饑腸轆轆。

樓下飄上來香濃的肉香味，酒樓的廚子將金玉開從北域深處獵殺帶回的那頭雪虎鷹去頭拔毛，燉做了一鍋肉湯。

金玉開端著砂鍋上樓的時(shí)候，沈晏清正半夢半醒地揉眼睛。

夜色漸濃，窗外冷雪飄搖，酒樓的招子在瑟瑟的寒風(fēng)里鼓動。這時(shí)候，這鍋熱氣騰騰的雞湯就成了絕頂?shù)拿牢丁?/p>

沈晏清咽了咽口水，披著袍子下床，湊到金玉開的邊上去要吃的：“這是什么東西？我沒見過，好吃嗎？”

金玉開似笑非笑：“什么東西，一只愚蠢而可笑的扁毛chusheng罷了?！?/p>

聽金玉開自大地嘲笑“扁毛chusheng”，沈晏清略有不適，畢竟他也是一只扁毛chusheng。他心中琢磨，不知道有什么辦法，能使金玉開狠狠地栽一個跟頭，讓他再也不能說這樣的話。

金玉開并不知道沈晏清其實(shí)是一只小鳥，他講起今日獵殺雪虎鷹的經(jīng)歷：“雪虎鷹生能抵御北域的寒風(fēng)，振翅橫飛眨眼百里，我本不想殺它也殺不了它。我深入它的巢穴后，才發(fā)現(xiàn)它竟已孵卵育崽。雪虎鷹生便雌強(qiáng)雄弱，北域凄寒，缺乏食物。雌鳥抱崽后，會咬死雄鳥喂食給幼鳥。等到幼鳥生出羽絨，再外出捕食?！?/p>

“它巢穴中的幼鳥已生出稀薄羽毛，可見雄鳥早被雌鳥咬死。我猜想到它并無幫手，就在雪山深巢中等它捕食歸來。它回來后見我在此，果然勃然大怒，沖上來與我爭斗。它攻我?guī)装賯€來回，奈我不得，就想棄巢而逃?！?/p>

對于簡述自己打斗時(shí)如何威風(fēng)，金玉開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他生是惡魂惡魄，是無良知良識的天生惡人，注定要做為害一方的魔頭。

金玉開微微笑道：“我見它要逃，于是一腳踩死一只它的幼崽，它聽見幼崽慘叫，不敢再逃，視死如歸再向我攻來，可惜關(guān)心則亂，再百招，死在我的手上?！?/p>

為什么金玉開覺得這鳥蠢笨。

他一路拖行雪虎鷹的尸體時(shí)，金玉開心想，隨周期產(chǎn)下的幼崽不過是自然弱肉強(qiáng)食的一環(huán)，這只死在他刀下的大妖已是元嬰期，子嗣要多少能有多少，本能跳出這輪回的痛苦，卻被親情束縛，死在他的刀下，真是愚蠢而且活該。

換做他弱小時(shí)，見敵不過，不管被人挾持了什么，總之沒有自己性命重要，必定是先逃命再說，等來日強(qiáng)盛，再來一雪前恥。

不過若不是這鳥如此蠢笨，憑雪虎鷹能在北域來去縱橫的飛行能力，他也殺不了它。

現(xiàn)在想來，金玉開仍為自己的歹毒和陰狠感到滿意。他從來無拘無束，也從不覺得自己會被束縛，覺得沈晏清也該為這點(diǎn)感到崇拜。

金玉開說話時(shí)，沈晏清掀開鍋蓋，將湯盛了半碗。

聽完了金玉開的話，他手里的碗擱在桌上一口沒吃，嘴唇張合幾下，似有話要說，卻說不出口。

原先在珍味樓時(shí)，金玉開雖然也殺了很多人，但那幾個大漢瞧著不像是什么好人，金玉開殺的干凈利落，沈晏清并無實(shí)感。

可現(xiàn)在、可現(xiàn)在——

他這時(shí)忽然對金玉開的弒殺和殘忍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那雪虎鷹一家和金玉開無冤無仇，身在九黎城中，雖無酒肉食用，但到底吃穿不愁，金玉開何必滅它全家，還是以幼子為挾。

鳥類一窩多產(chǎn)好幾枚，金玉開回來時(shí)只拖了一只大妖，他心存僥幸，心想金玉開或許饒他們一命了。

沈晏清問：“那、它別的幼崽呢？”

金玉開理所當(dāng)然道：“全殺了啊。我又沒承諾它殺了它，就不殺它的孩子。”

沈晏清后退一步，：“你怎么能這樣……你怎么能這樣殘忍……”

“我怎么能這樣？”金玉開冷道：“我賜他們個痛快，母子團(tuán)聚，早日投胎，他們該來謝我。”

沈晏清重重地將碗放回桌上，他實(shí)際上也屬禽族，不過原型是沒什么能力又格外聒噪膽小的鸚鵡，比不上雪虎鷹這樣天生神通的巨禽。

他兔死狐悲，再看金玉開這罪魁禍?zhǔn)祝镜膽嵑?，再填幾分悲傷的恐懼。反?fù)說：“你怎么這樣。”這碗肉湯再香，他都吃不下了。

金玉開看他盛了湯卻遲遲不動，既不像剛剛那樣小心翼翼又可憐巴巴地來討東西吃，也不來謝他，烏黑的眉毛一沉，眸光陰冷：“你吃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