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人之常情。
沈晏清的臉色當(dāng)即就冷了下來,他松開握著凌霄的手。
凌霄確實(shí)不明白沈晏清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亂想了什么,趁著沈晏清將手抽回去的間隙,他幾乎是追著去握沈晏清的手。
沈晏清繃著臉,眉目低垂,冷淡道:“不冷了,謝謝尊者?!?/p>
他盯著自己被凌霄抓住的左手,不大高興的說:“我手上有傷,你別用力的抓著我,疼,松手?!?/p>
像是生氣了。
可從前沈晏清要是生氣了,是不會再和他說話的,所以好像又沒有生氣。
凌霄怏怏地松開了手,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了沈晏清不高興。
是因為他在靈堂里的棺材偷偷親沈晏清臉蛋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嗎,能過去這么久才反應(yīng)過來和他算總賬,也算他三生有幸了。
兩人心里揣著事,沉默著不知道走出去了多遠(yuǎn)的路,沈晏清才發(fā)現(xiàn)近處被大霧掩蓋的是一座座高聳的雪山。
沁州所在的城鎮(zhèn)地勢非常的平坦,是被山谷夾著的一片平原,這里該是沁洲的邊緣地帶了,翻越連綿的雪山,山的另一面是與沁洲接壤的金州。
沈晏清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困惑的問:“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他以為凌霄會帶他去一個更高級點(diǎn)的地方,解決掉這所有的根源,而不是帶他來這瞧上去冰冰冷冷、光禿禿、什么都沒有的山野。
凌霄同樣在眺望這方遠(yuǎn)山,風(fēng)霧里他的聲音很飄忽渺遠(yuǎn):“夢境是有限度的,當(dāng)我們遠(yuǎn)離這個夢境的根基,就能脫離這個夢境了。”
沈晏清有些難以置信,他狐疑著再問了一遍:“就這么簡單?”
凌霄轉(zhuǎn)頭對著他,還不等他擺出自己往常那副游刃有余的樣子輕輕說“嗯”,沈晏清已經(jīng)高興壞了。
他興高采烈地提著自己過長的衣擺和褲腿,準(zhǔn)備去翻山越嶺,心底涌起無盡的期盼和希望。
沈晏清無比的想要擺脫掉自己現(xiàn)在這幅丑陋的模樣。
對他來說,這幅美貌,要遠(yuǎn)比他還能繼續(xù)活下去要更加的重要。
——只要翻過這幾座山,他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幻境里,月亮是被禁錮住的。清亮的月光與淡綠色迷離的星光灑向了與高山迷霧背離的方向。越是往山的深處攀爬,視線中的四周便越是灰暗。
這樣高聳的山,從前以沈晏清懶散畏難的性子,是萬萬不可能叫他主動一口氣翻越過去的。
可現(xiàn)在他的心中憋著一股勁,只要翻越過這幾座山他就能變回原樣的信念,讓他好似渾身有了用不完的氣力。
攀爬著的間隙里,沈晏清正在樂觀的胡思亂想,沒想到他被迫卷入這處絕境的起始,是他稀里糊涂的掉進(jìn)河里,再從一座雪山上滾到了山腳。而出去的辦法,就是要他順著來時的路,再翻越過這座困住他的牢籠。也不知道等出去了,他會不會還在河底。如果在河底,那可就糟糕了,他最怕冷了。
極夜中不分晝夜,被凍得枯萎的樹是沒有葉子的,光禿禿地插在隨土壤起伏的地勢上。
看得見也好,看不見也好,朝著一個方向走,總是能出去的吧,沈晏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茫茫的雪中行走了多久。
走得越久,他四肢冰冷,可心中卻仍好似有一股攢動的火苗,正似手中提著的燈籠燭火般蓬勃地燃燒。
很快,蠟燭燒完了。
他就將手里的燈籠丟擲一旁,繼續(xù)往前走。
凌霄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急不緩地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