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在地上的柳蘭陵,沈晏清這樣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哭了一夜的眼睛布著血絲,他徹底的心碎了,不是為了這要困住他一生的太墟天宮,更不是為了在他面前曾承諾能將他帶出太墟天宮又回頭來跪在地上祈求他放他一馬的柳蘭陵。
他是為了凌霄。
一百年過去了,凌霄等了他那么久,只等來了他的離開。那么近、就五十步的距離,他明明回頭了,凌霄為什么沒有看到。為什么,他害死凌霄了。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凌霄了。
即使凌霄沒有那樣的強大,如果在他面前的是凌霄,凌霄也會不顧一切的拉著他的手,帶他走。沈晏清心碎的將這個念頭想了一遍又一遍。
柳蘭陵跪在地上,還在哀求:“您把探親令還給我吧,這事、這事要是別人知道了,武將軍一定會處死我的,我還這樣年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放過我吧,你放過我啊?!?/p>
“好。”沈晏清笑著點點頭,他輕聲問:“好啊,你告訴我,當初說要把我從這玉芙樓里帶出去的人是你嗎,你告訴我,說喜歡我要為我去死的人是你嗎,你告訴我?。楷F(xiàn)在我真的要你去死了,你不愿意了是不是?”
沈晏清的聲音越來越大,他走過去一掌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推了下去。茶杯碗碟叮叮當當?shù)厮榱艘坏亍?/p>
柳蘭陵怕沈晏清發(fā)瘋,跪在地上爬過去抱住沈晏清的腿:“我又沒碰過你,你干什么發(fā)這樣的瘋,把翠微宮的尚儀、劉晨心引來了怎么辦?”
沈晏清原本被碎掉的茶杯聲吸引著,聽見柳蘭陵的這句,他將目光移到柳蘭陵的身上,他死死的盯著。
現(xiàn)在他是真的開始覺得有些荒唐可笑了:“你怕死嗎?”
柳蘭陵道:“我當然怕死,天底下誰不怕死的?!?/p>
“原來你怕死啊?!鄙蜿糖宕笮ζ饋恚骸翱晌也慌??!?/p>
柳蘭陵聽著他的笑聲,覺得極其的諷刺,又想上前去,捂住沈晏清的嘴要他別笑了。
沈晏清突然止住笑,他神色一凜,用手指著柳蘭陵暴怒道:“滾,你給我滾,滾出玉芙樓。”
柳蘭陵被瘋瘋癲癲的沈晏清嚇住,他和沈晏清撕破了臉,令牌要是要不回來也就算了,但他想勸沈晏清不要再想著逃離玉芙樓了。明鴻天君是這樣的強大,沒有人能對付得了的。這真能要了他和沈晏清的命。
兩人離得本就很近,見柳蘭陵還不走,正處在極端悲憤中的沈晏清突然暴起,他只用了一只手,用力地掐住柳蘭陵的脖子,就這樣將他一把摁在桌上。
被掐著脖子的柳蘭陵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眼前發(fā)昏似的在眩暈。他的眼睛正對著沈晏清那雙正對著他的漂亮眼睛。這雙黑漆漆的眼睛斂住了所有的情緒,正清晰的倒映著在蹬腿掙扎的自己。
沈晏清陰惻惻道:“我給過你時間了,要我把話說第二遍嗎?”
柳蘭陵因為窒息,面頰通紅,他用雙手去拍、去掙沈晏清緊箍著他的手,但一切無濟于事。他的掙扎從有力變得無力,在他徹底窒息以前,沈晏清面無表情的松開手:“滾吧,別讓我再見到你?!?/p>
死里逃生的柳蘭陵連滾帶爬的離開了玉芙樓。
沈晏清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覺得無盡的悲涼與諷刺,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
琴川的鐘聲又響了。
那巨大的編鐘聲叫沈晏清想起大明寺,和皇宮幽深處被竹林掩映的佛堂。于是,他抱著傘走到床邊的書架,踮著腳取下放在最上一層的《地藏經(jīng)》。
將《地藏經(jīng)》鋪到桌上展開。
他很急切,自言自語著:“凌霄,你沒去過大周的王宮吧,太后每天都會在佛堂里念經(jīng)她說自己是為了超度那些死掉的人——”
這句話叫他想起了什么。
“不!”沈晏清驚醒似的反應過來,他將手上的經(jīng)書猛地砸向書架,崩潰地尖叫:“我不超度你、我不要超度你!凌霄,你變成鬼吧,你變成鬼纏著我吧!”
他彷徨失措站在書桌前,仿佛面前的桌椅、架子,都在一瞬間拔高生長,變成了泥鐵澆筑的牢籠,要將他困住,面前有一場霧蒙蒙的迷陣。
沈晏清衣襟散開,披頭散發(fā)著,像是個真正的瘋子,但他不在乎了。他重新拾起那本沒有抄完的小乘風劍訣,瞇起眼睛,笑著低語著:“不行,我要殺了建平和柳蘭陵,然后要把它抄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