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卿見到喬木春也深感意外,但她在玉芙樓多日,又被翠微宮的趙尚儀調(diào)|教過,外表瞧上去和從前一般無二,實際上已經(jīng)漸漸變了許多。
她微勾唇角,先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避開喬木春的手,臉上的笑也未達眼底:“你找我有事?”
喬木春沒看出有什么不對勁的事,拉著王月卿先進了屋。
等關(guān)緊了門,又做賊心虛地四處探看過,他才和王月卿說悄悄話:“柳兄可不是奸細!”
王月卿頓時激動地流下眼淚,先前她聲嘶力竭的為柳蘭陵哭訴申冤,可沒人信她,沒想到喬木春竟然會相信:“你也信的,你信他的對吧!我說他不是奸細,可沒人信我,沒人信我?。 ?/p>
喬木春看著王月卿,被這情緒感染,同樣淚流滿面:“我當然信!我和柳兄情同兄弟,他死的那天下午還和碰過面,我怎么會不信他!”
“你那天還遇到過蘭陵?”王月卿這會兒再顧不上自己這幾日里在玉芙樓中學(xué)的禮儀和端莊,她反倒是抓過喬木春的手,迫不及待的追問:“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快告訴我??!”
喬木春說:“那天是文試的日子,我怎么會沒見過他呢。
就在前一晚上柳兄和我說他家中出了事,要出趟遠門,還送了酒給我。我真以為他是因為家里有事才要出遠門的,高興的把酒收下了……
那天考過文試,我出了貢院看到柳兄一個人坐在樹下哭,想起昨晚他和我說的事情,我就問他今天還要不要出門了,他和我說今天不用再出門了。我以為是他家里出了事,帶他去外面散心。”
說著喬木春抹起淚,他自小和柳蘭陵一同長大的,說是情同手足并不為過。如今柳蘭陵橫死,他心里也很難過:“我要是早點察覺到他的反常就好了——”
“什么家里出了事,他那天本來就是想離開天宮的,蘭陵知道他活不久了!可他又為什么偏偏要回去!”
王月卿急道:“什么反常?什么活不久了?”
她也在心中回憶,可惜的那幾天她正跟著銀花婆婆修行,根本顧不上柳蘭陵,僅能回憶起柳蘭陵對她極其冷淡敷衍的態(tài)度。
喬木春哭著說:“他點著要睡花樓里的戲子時我就該想到的,唱戲的可都是男人,我從前可不知道他還喜歡男人的。更別提他看的那場戲里,那戲子在戲里演的就是被困居在玉芙樓里的沈晏清!他心心念念的情人也住在玉芙樓里!”
“是我蠢,那個時候怎么不能將這兩件事聯(lián)想起來。我當初要是想到了,勸住他,讓他趕緊逃,柳蘭陵就不會殺了那戲子后,再自投羅網(wǎng)的回到天宮!”
“你說什么?”王月卿愣住,她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個。
這一連串的事情砸得她暈頭轉(zhuǎn)向的:“你說、你帶蘭陵去了花樓——他指名要睡一個演了沈晏清的戲子,他睡了人,又把人殺了?你說蘭陵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是故意回到天宮里來自尋死路的?”
不是她不信喬木春,可他話里的每一件事聽上去都是那么的荒謬,和她認知里的事實不符合。
王月卿不敢信,她蹙起眉,松開握著喬木春的手:“你說的這些都有證據(jù)嗎?”
喬木春最怕的就是王月卿不信,他從儲物袋中翻出一片殘衣。這殘衣上娟秀的繡了一個“蘭”字,出自王月卿本人的手筆:“這是你繡的吧?戲班子將尸體拖出來的時候,我正在找蘭陵,那戲子的尸體衣衫不整,我瞧了一眼,看他手里緊握著東西,叫他們等等再把人拖出去。打開他的手一看,里面就是這個東西?!?/p>
“我一看就知道是從蘭陵的身上撕下來的,這種戲班子的人多是附近的散修,少有接客的。一定是他找上來后,人家不愿意,他就強迫了別人。你看到這個,現(xiàn)在信了沒?”
喬木春還在自顧自的說,他見王月卿半天不吭聲,抬起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王月卿已經(jīng)徹底的崩潰了。
證據(jù)確鑿,她當然是信了喬木春的話,正又哭又笑的喃喃自語:“蘭陵,你怎么會背叛我,你怎么會做這些事啊,你為什么要sharen?”
在極度的混亂中,王月卿陷入了封閉的絕望,她扶著桌竟被惡心得干嘔起來:“——你怎么會是這樣的人!”
喬木春覺得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常年廝混在這種煙花柳巷,覺得男人尋歡作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再加上先前柳蘭陵和他說過:“你不是也在外頭養(yǎng)了小白臉,殺個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和蘭陵是夫妻,怎么能這樣說他?!?/p>
王月卿頭腦昏昏沉沉,聽見喬木春的話,她再次難以置信的抬起頭,轉(zhuǎn)向了喬木春:“你說什么?這些話是誰和你說的,誰說我在外頭養(yǎng)了小白臉?”
喬木春不說話,王月卿從他的表情中已經(jīng)讀懂了一切,她再哭不出來,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一生是悲哀的:“柳蘭陵和你說的,對嗎?”
喬木春今夜的話,就像是一枚銀針,徹底的扎破了王月卿說給自己聽的謊言,她與柳蘭陵相敬如賓幾十年的愛情是假的,她的愛情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的付出。
她再次趴在桌邊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