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科的干員們站在原地,看著溫羽凡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角,腰間的睚眥面具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在雪地里拖出一道堅定的痕。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著溫羽凡那道黑色背影,看著那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的雪幕里,大廳里依舊靜得能聽見雪花落在采光玻璃上的輕響。
沒人注意到,大廳西側的立柱陰影里,金滿倉正縮在那里。
他新植的黑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發(fā)膠的光澤在昏暗里泛著冷硬的質感,可那精心打理的發(fā)型下,耳尖卻控制不住地泛紅——是被廳內壓抑的氣氛憋的,還是藏著別的情緒,連他自己都分不清。
他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指腹蹭過鱷魚皮公文包的紋路,那觸感讓他想起葉文濤遞來的威士忌酒杯,冰涼的水晶杯壁上還凝著水珠,像此刻他心頭翻涌的情緒。
“撤職了好啊……”他在心里低聲念叨,眼底飛快掠過一絲陰狠,“當初你斬我小舅子的時候,怎么沒想過今天?”
他腦海里突然閃過柳磊在法庭上嘶吼的模樣,少年染著銀灰頭發(fā)的腦袋撞向鐵柵欄,手銬在金屬上撞出刺耳的響:“我姐夫是金滿倉!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那聲音混著家屬的哭嚎,此刻又在耳邊炸開,讓金滿倉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勾了勾,眼底浮出幾分痛快——溫羽凡,你也有今天。
可這痛快沒持續(xù)幾秒,就像被雪水澆過的炭火,迅速冷卻下去。
他想起觥山之上,三人度過的悠閑時光,霞姐烤的魚雖然沒放佐料,卻無比的鮮美;想起地下室里四人分食一鍋雜燴,溫羽凡把最肥的肉塊夾進他碗里,笑著說“老金你得多吃點”;想起對方邀請自己加入武道協會……
那些畫面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讓他剛勾起的嘴角瞬間僵住,心頭突然空落落的,像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塊。
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冰涼的銀哨硌著掌心。
忽然想起溫羽凡那張便簽:“貴族圈的馬蜂窩,還需老金鎮(zhèn)著?!?/p>
哨鏈在指間繞了三圈,勒得皮膚發(fā)紅。
大廳里響起戴云華的聲音,這位副科長正低聲安排后續(xù)工作,語氣里帶著刻意壓下的哽咽,卻依舊透著沉穩(wěn)。
金滿倉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突然覺得眼眶發(fā)澀——以前這種時候,站在最前面統(tǒng)籌全局的,本該是溫羽凡。
那個總把“九科是兄弟們的家”掛在嘴邊的男人,那個會在他喝醉后扛著他回宿舍的男人,現在卻成了被撤職的“罪人”。
“高興才對……”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點莫名的酸澀壓下去,指尖在公文包上狠狠掐了一下,疼意讓他清醒了幾分,“是他先對不起我的,是他鐵石心腸……”
可話雖這么說,他還是忍不住往門口望了一眼。
門外的雪還在下,溫羽凡離去的方向早已沒了蹤影,只有寒風卷著雪粒鉆進大廳,吹得他衣角輕輕晃動,也吹得心頭那點莫名的失落,像潮水似的往上涌,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悄悄后退半步,徹底躲進立柱的陰影里,掏出煙盒抖出一根煙,打火機“咔嗒”響了三次才打著火。
煙霧裹住他的臉,把眼底的復雜藏得更深——有報復后的痛快,有奪權的隱秘喜悅,有對過往情誼的不甘,還有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空虛。
這場他盼了許久的“勝利”,終于來了,可他卻沒想象中那么開心。
就像小時候盼了半年的糖糕,真拿到手的時候,才發(fā)現甜味里,竟摻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