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外的空曠石室里,死寂像化不開的墨汁,濃稠得能擰出冰來。
奎木狼遁走時濺落的墨綠色毒血已在青石板上凝成硬痂,暗綠中透著詭異的黑,與觀星臺崩塌前逸散的星屑混在一起,像幅被打翻的劣質(zhì)水墨畫。
那些星屑還在微微發(fā)亮,卻失去了之前的溫潤,透著股瀕死的寒意。
金滿倉死死抱著重新組合的天星劍箱,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指腹幾乎要嵌進(jìn)箱壁的星圖紋路里。
箱身被他捏得“咯咯”作響,像是不堪重負(fù)的骨骼在呻吟。
他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視線先掃過戴云華手中那柄泛著寒光的破邪刀,再落向溫羽凡那件染血的墨色風(fēng)衣,衣擺下露出的一截靴筒還在微微顫抖。
突然,他像被驚雷劈中般猛地轉(zhuǎn)身,肥碩的身軀帶起一陣風(fēng),將地上的星屑吹得四散飛濺。
“霞姐呢?!”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的破鑼,每個字都裹著滾燙的唾沫星子,狠狠砸在溫羽凡肩頭的血漬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玲瓏呢?她們不是和你一起來的嗎?怎么沒出來?!”
溫羽凡背靠著冰冷的黑石巨壁,石壁的寒意順著背脊往上爬,凍得他指尖發(fā)麻。
睚眥面具下的臉色比頭頂?shù)囊姑髦檫€要慘白,嘴唇抿成條僵硬的直線。
他看著金滿倉因焦急而扭曲的肥臉,那雙眼總是瞇成縫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滾圓,眼袋上的肉堆因驚慌而突突直跳。
溫羽凡喉結(jié)劇烈滾動著,卻發(fā)不出半分聲音。
丹田內(nèi)的紫金色真氣還在紊亂翻涌,像群被激怒的困獸在經(jīng)脈里橫沖直撞。
心口的鈍痛混著被無塵道人點穴后的麻木感,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讓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
“說話??!”金滿倉猛地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揪住溫羽凡的衣領(lǐng),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布料撕裂。藏在他懷里的天機(jī)鏡硌得胸口生疼,冰涼的棱角像要鉆進(jìn)皮肉里,“我問你霞姐和玲瓏呢?!”
無塵道人站在一旁,銀眉微蹙成川字,拂塵上的白絲輕輕顫動,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戴云華握緊手中的破邪刀,刀刃映出他緊咬的牙關(guān),下頜線繃得像根即將斷裂的弦。
溫羽凡終于緩緩抬起眼,睚眥面具的青銅獠牙不經(jīng)意間劃過金滿倉顫抖的手腕,留下道淺淡的白痕。
他的聲音低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朽木,每個音節(jié)都像是從碎裂的喉嚨里擠出來的:“我不知道。洪星弈啟動了星軌回源陣……”他頓了頓,喉間涌上腥甜,“但那不是修復(fù)天機(jī)鏡的陣法。他說是什么通天之路……他們?nèi)急粋魉偷轿粗氖澜缌?。?/p>
“未知的世界?!”金滿倉猛地踏前一步,天星劍箱“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沉重的箱體震得地面星屑飛濺,有些甚至彈到了溫羽凡的面具上。
他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肥臉因極致的憤怒而漲成豬肝色:“你告訴我什么叫未知的世界?!霞姐還能回來嗎?!”
溫羽凡抬手想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剛觸到對方的衣料,就被金滿倉狠狠甩開。
那力道之大,讓他踉蹌著撞向黑石巨壁,后背傳來一陣鈍痛。
體內(nèi)的紫金色真氣因情緒波動而徹底紊亂,胸口舊傷處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xì)針在同時扎刺。
“我不知道,”他望著金滿倉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絕望,“我沒有通過試煉……沒能跟他們一起走……”
“放你娘的狗屁!”金滿倉的暴喝像炸雷般在石室里炸開,唾沫星子混著血絲濺在冰冷的黑石上。
他肥碩的身軀猛地前傾,右臂肌肉賁張如老樹盤根,內(nèi)勁二重的氣浪在拳面凝成淡白色的光暈,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直撲溫羽凡面門。
那拳風(fēng)里裹著的不僅是力道,更是積壓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焦慮、恐懼與絕望,連周遭的星屑都被震得倒飛出去。
戴云華瞳孔驟然縮成針尖,破邪刀在掌心發(fā)出急促的嗡鳴,他甚至能看見金滿倉拳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些青色血管像蚯蚓般爬過肥厚的皮肉,每一根都繃得如即將斷裂的鋼索,那是積攢了數(shù)年的憤怒在瞬間噴發(fā)。
溫羽凡眼睜睜看著拳頭在視野里不斷放大,拳風(fēng)掃過臉頰時帶著火辣辣的疼。
他能清晰看見金滿倉拳峰上磨出的厚繭,那是常年搬箱子、練硬功留下的印記,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