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望著那抹在鉛灰色云層里炸開的紅,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連自己人都容不下,還談什么在這冰天雪地里活下去?
風卷著雪粒灌進帆布棚,吹得那些碼好的圓木微微晃動,像是在為這支分崩離析的隊伍,發(fā)出無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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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隊伍里,從不缺那些曾在摸底考中名列前茅的學員。
三十一班的王鵬就是其中之一。
他曾在力量測試中穩(wěn)穩(wěn)舉起一百二十公斤的杠鈴,那驚人的爆發(fā)力讓圍觀者無不咋舌。
可此刻,這位“大力士”卻像護著稀世珍寶般,死死抱著一只軍用水壺。
壺里只剩下小半瓶熱水。
“我早上守夜凍了三小時,該多喝一口!”他的吼聲在寒風中炸響,脖頸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防寒服的領(lǐng)口沾著冰碴,隨著他的動作簌簌掉落。
“憑什么?”女生白詩敏的聲音帶著冰碴子般的寒意,她攥著水壺帶的指節(jié)泛白,指腹因用力而陷進粗糙的帆布紋理里,“我剛才去溪邊鑿冰,手指凍得差點沒知覺,回來時靴子里全是冰碴子,憑什么你多喝?”
爭吵像滾雪球般迅速升級,很快就變成了不堪入耳的謾罵。
有人翻出摸底考的排名,用帶著優(yōu)越感的語氣攻擊對方:“就你那墊底的成績,也配跟我爭?”
有人指著對方身上略顯陳舊的護具,嘴角撇出嘲諷的弧度:“穿得再花有什么用?實戰(zhàn)時還不是個一碰就碎的花架子!”
他們腰間的匕首在慘淡的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那寒光卻從未轉(zhuǎn)向過巖縫后可能潛藏的陰影,反而一次次對準了身邊同伴的喉嚨,仿佛彼此才是最該提防的敵人。
午后的風卷著雪粒,像無數(shù)根細針般掠過五十八班的營地。
地上的狼藉比四十四班有過之而無不及:
被踩扁的罐頭凹痕里還沾著暗紅的肉渣,在白雪映襯下格外刺眼;
扯斷的繩索像條死蛇蜷在雪地里,繩頭的纖維被凍得發(fā)硬,倔強地指向天空;
最扎眼的是那半張戰(zhàn)術(shù)圖,原本標注著水源和背風處的藍色筆跡被撕得參差不齊,邊緣還沾著點墨跡,顯然是剛才爭執(zhí)時被人硬生生扯成兩半的。
“先找水源!沒水撐不過三天!”一個高個子男生的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搭庇護所更重要!入夜降溫會凍死人!”另一個矮壯的男生立刻反駁,他的臉頰凍得通紅,呼出的白氣在唇前凝成轉(zhuǎn)瞬即逝的霧。
兩種聲音還在幾個男生的喉嚨里翻滾,卻已經(jīng)沒了最初的氣勢,只剩下有氣無力的辯駁。
有人蹲下去撿那半張圖,凍得發(fā)僵的指尖觸到冰涼的紙頁時,突然頓住了。
他的目光越過那張殘缺的地圖,落在不遠處的雪地里——那里躺著幾枚信號彈殘骸,猩紅的塑料殼被凍得發(fā)硬,像幾滴凝固在白色畫布上的血,在風雪中散發(fā)著絕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