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笑著擺了擺手,手腕輕抬時,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紋在昏黃的燈光下晃過一絲微光,語氣里滿是老友間的熟稔與隨意:“咱們之間,說這些干什么?”
他說著,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落在溫羽凡空洞卻透著堅定的眼窩上,語氣驟然變得鄭重:“你這情況特殊,又是被通緝的身份,獨自上路太危險。我琢磨著,干脆親自陪你去美利堅一趟,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等把你安全送到洪門,看著你入手了傳承,我再放心回來?!?/p>
溫羽凡聞言,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些,指尖觸到粗糙的木桌邊緣,心里涌上一陣暖流,卻又很快被顧慮沖淡。
他微微側(cè)過頭,空洞的眼窩對著陳墨的方向,聲音里帶著幾分遲疑:“可是年后龍雀大學就要開學了,你身為副校長,學校的事……”話沒說完,卻已將擔憂道盡。
他知道陳墨對龍雀大學的感情,那不僅是一份職位,更是承載著管御風校長遺愿的地方。
陳墨像是早料到他會這么問,臉上依舊掛著淡然的笑。
他伸手端起涼透的茶杯,卻沒喝,只是指尖摩挲著杯沿的茶漬,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這事你不用操心,我來之前,已經(jīng)把辭職申請遞上去了。龍雀大學的副校長,從今天起不干了?!?/p>
“什么?”溫羽凡猛地坐直身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探了探身,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你……你怎么能就這么辭職?那可是龍雀大學,是管校長和你的心血,改組后的規(guī)劃工作應(yīng)該……”
陳墨輕輕放下茶杯,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卻比剛才更亮,帶著一種卸下重擔后的釋然:“改組的事,周愈民校長已經(jīng)接手了,他比我更懂怎么平衡武道與通識教育,而且戴云華在九科那邊也能照應(yīng)著。至于我,這些年不是打理武道協(xié)會,就是困在副校長的位置上,忙著處理行政瑣事,早干夠了……你也知道的,我這人喜歡閑散……如今正好借這個機會,陪你走一趟美利堅,也算給自己換個活法?!?/p>
他頓了頓,看向溫羽凡,語氣里帶著幾分玩笑,卻藏著真心:“再說了,宗師境的修為總不能白費,護著你這‘通緝犯’去洪門,也算是給我的新境界找個實戰(zhàn)機會。”
溫羽凡沉默了,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想說些勸阻的話,卻又知道陳墨一旦做了決定,便不會更改。
他能想象到陳墨遞交辭職申請時的決絕,也能猜到龍雀大學上下可能有的震驚,這份為了自己放棄前程的情誼,重得讓他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能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顧慮:“可我現(xiàn)在是被朱雀局全網(wǎng)通緝的人,身份信息早就被錄入系統(tǒng),過海關(guān)、坐飛機都要驗身份,怎么可能順利出國?”
這話一問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渺?!粋€被通緝的“逃犯”,想從國內(nèi)出境去美利堅,簡直比登天還難。
陳墨卻絲毫不見慌亂,語氣從容得像是早已胸有成竹:“這點你盡管放心,路線我早就想好了。咱們先去港島,到了港島后,換一艘去臺灣的貨船,貨船的船艙能藏人,避開檢查不成問題。最后從臺灣桃園機場直飛紐約,臺灣與美利堅通航便利,而且那邊的海關(guān)系統(tǒng)和大陸不互通,查不到你的通緝信息?!?/p>
他顯然早已把每一步都盤算清楚:“整個路線避開了所有需要身份核驗的正規(guī)口岸,全程走民間渠道,雖然繞點路,卻最安全。我晚些時候聯(lián)系港島的船老大,預(yù)計正月初八就能出發(fā)?!?/p>
溫羽凡靜靜地聽著,耳邊是陳墨沉穩(wěn)的話音,眼前雖看不見地圖上的路線,卻能通過對方的語氣感受到那份周密與穩(wěn)妥。
雪還在下,木屋的爐火早已熄滅,空氣里帶著刺骨的寒意,可溫羽凡的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烘著,暖得發(fā)燙。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感激都堵在喉嚨里,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帶著哽咽的話:“陳兄,這份情,我溫羽凡記一輩子。”
陳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舊棉襖傳遞過去,帶著宗師境內(nèi)勁特有的沉穩(wěn):“說什么記不記的,等你在洪門練出本事,回來幫我揍葉家那幾個不服氣的老家伙,就算報答我了?!?/p>
溫羽凡忍不住低笑一聲,眼眶卻更熱了。
那不僅是一條赴美的路,更是他在絕境中,被老友用情義鋪就的重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