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p>
“我有時候覺得女媧當初捏我的時候沒有給我捏脊梁骨,導致我一點小事也不能承受,好痛苦?!?/p>
“阿玉,不要這樣說自己。能力以內,你已經做到最好了。不要自責。”
林棠的心像冰面一樣裂開,他要怎么向一個甚至沒真正踏入過社會的小孩開口解釋,這個世界本就是明里一把火,暗里一把刀的。
他只想替她承受住所有暗里的刀。
“馬藺說崗崗是因為錢才離開我,其實不是的。崗崗的母親生她之前在北方的大煤礦場工作,有一年上晚班,被人打暈在去礦場的路上,醒來后沒幾個月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家里人找不到孩子的父親,就要求崗崗的母親去醫(yī)院把孩子拿掉。那天晚上崗崗母親做夢,夢到自己家后面那塊山崗上,有個小孩在哭,哭得好厲害,好厲害。崗崗母親醒來,自己的枕頭也哭濕了。
她連夜收拾行李逃出家門,把小孩生下來以后就叫她‘夢崗’。
崗崗母親患有硅肺,據(jù)說常期在礦場底下工作的人很容易得上這個病。母女倆得不到合理賠償,但是想活著總得吃藥啊,不吃藥就得換肺,可換肺又哪里有那么簡單啊,要很多很多錢,要肺源。崗崗初中就輟學打工照顧她母親了。輾轉過很多城市,從北方來到南方,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過,最后變成了一名職業(yè)選手。
棠棠,你們北方人是真的怕濕冷啊,崗崗剛跟我打比賽的時候,執(zhí)意要把向陽的房間讓給我,她在南方住的第一個冬天,就給凍出了鼻炎。”
說到“北方人”三個字的時候,賈嫵玉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林棠:“棠棠,不是錢……凱門鱷的老板許諾給崗崗絕對不是錢,是比錢還重要千倍萬倍的東西。所以,我原諒她,我真的原諒她?!?/p>
這一字一句像刀一樣割在林棠的身上,讓他徹底明白了,什么叫事關他人,但猶勝切乎己身。
“那么——棠棠。你也原諒我,好不好?”
林棠閉目,他根本已經猜到了賈嫵玉接下來要講什么:“阿玉,你不要對我這么殘忍,好不好?只是輸了一場比賽,之后要是不想打比賽,我可以送你去英國讀書,他們那邊的學校有電競相關的專業(yè)。我也可以用你的名義舉辦世界賽,甚至指定你拿第一名!”
“林棠!”
賈嫵玉甚少連名帶姓這么叫他,林棠連眉毛都在顫抖:“對不起,阿玉,對不起。我不該侮辱你的職業(yè)。但請你,我懇請你,別我對這么殘忍。”
林棠把賈嫵玉滿是消毒水味道的手放在鼻下細嗅,用微弱的聲音補充了兩個字:“好嗎?”
“我常覺得自己這輩子跟女的挺有緣,這樣吧,棠棠,我們讓老天爺來決定?!辟Z嫵玉指了指窗外,車如流水馬如龍的港城,就連醫(yī)院都人來人往十分繁忙,“我們猜那個拐角一會兒出來的人是男是女,我猜對了的話我們就暫時分開可以嗎?”
林棠側頭向窗外望去,那個拐角是醫(yī)院廣場為數(shù)不多較為陰暗的地方:“那么你一定會猜,是女孩,對吧?!辈〈采系馁Z嫵玉點了點頭,“其實我沒得選,只能選男了?!?/p>
兩個人難得冷靜沉默下來,都癡癡地望著窗外,都希望那個拐角快點出現(xiàn)一個人,給個痛快;也都希望那個拐角永遠不要有人出現(xiàn)。
“是條寵物犬?!?/p>
林棠像是得到一道赦免令,賈嫵玉也看見了那條大金毛,它張開大嘴巴搖頭晃腦地笑著,比醫(yī)院大多數(shù)人要開心。
“看它主人,是男是女?!?/p>
賈嫵玉一句話重新將林棠打入十八層地獄。
金毛的女主人一面接著電話,一面拉著牽引繩不情不愿地跟在大金毛的身后,表情十分憤怒像是跟電話那頭的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