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貴港出發(fā),一路東行,我抵達了高州。這是一座藏在粵西腹地的老城,它不像廣州那樣喧鬧現(xiàn)代,也不像肇慶那般典雅古樸。它低調、緩慢,像一枚熟透的三紅蜜柚,靜靜地掛在南國的枝頭,等人采擷。
我站在高州站外,看著這片四季常青的土地,思緒不覺飄得很遠。車站前的環(huán)城路不寬不窄,電動車飛馳而過,路旁樹影婆娑,幾個穿著樸素的中年人蹲在街角聊天,身邊放著新摘的芒果和地瓜。沒有喧嘩,沒有急促,像是另一個時間軸上的日常。
我知道,我來對了地方。
一、古郡回響:千年不滅的嶺南記憶
高州,古稱高涼郡,是嶺南極早的政治中心之一。在秦漢時期,這里就已經設郡置縣,是中原王朝向南推進的橋頭堡。歷史上的高涼太守冼夫人,更是一位巾幗英雄,她以柔中帶剛的政治智慧,將中原文化與南越土風平穩(wěn)融合,留下“嶺南圣母”的美譽。
我在市區(qū)的高涼古城遺址轉了半日,那是一片不大的坡地,被幾處新蓋的居民樓包圍著,歷史的影子在現(xiàn)代水泥中顯得有些拘束。但我還是看到角落里一塊碑刻,上面篆著:“高涼千年,文明不滅”。
我輕撫碑身,內心泛起漣漪。中國這么大,每一座小城仿佛都是一粒隱秘的種子,外人不知其名,卻有它自成一體的風骨與文化。在高州,時間仿佛回落在一種古典的節(jié)拍中,它不疾不徐,踏著自己的節(jié)奏行進。
我寫下:
“不是所有的歷史都需要被雕刻成景點,有些歷史,是藏在鄉(xiāng)音和人心里的。高州,就是這樣一個不喊口號、卻自帶光芒的老地方?!?/p>
二、山與果:大地寫給春天的詩
第二天一早,我坐著摩托車上了謝雞嶺,去看高州最著名的柚園。
司機是本地人,姓梁,三十多歲,皮膚被曬得黝黑。他指著滿山的綠意告訴我:“你來的時候剛好,三紅蜜柚快熟了?!?/p>
果園連綿起伏,漫山遍野都是柚樹,綠葉掩映著金黃的果實,空氣中彌漫著果香。陽光透過枝葉灑在我身上,感覺像是走進了一幅用芒果汁調和的水彩畫。
我忍不住摘了一個柚子,當?shù)匦」媚镆娢疑点兜財Q不開,用一把小刀利落地劃開果皮,把晶瑩的果肉遞給我。她說:“我們高州的柚子,不苦,有甜心?!?/p>
我咬下一口,果肉酸甜清冽,汁水四溢。我看著她,忽然問:“你覺得高州是什么味道?”
她想了想,說:“像這個柚子吧,第一口有點酸,慢慢就回甘了?!?/p>
那一刻我明白了,高州的味道,不是驚艷的濃烈,而是厚重的回甘。是被陽光照過、被土地孕育、被人們一代代生活出來的味道。
三、水中村落:潭水與人影的纏綿
下午,我前往長坡鎮(zhèn),探訪傳說中的“水上古村”——泗水村。
這是一個被水包圍的村落,村民多以船為代步工具,宛如嶺南小威尼斯。我踏上村口一座木橋,橋下清流蜿蜒,幾只鴨子安靜地游弋。岸邊的木屋是用老榕樹搭建的,墻體斑駁,屋檐下晾著一串串黃澄澄的柑橘。
一位老奶奶邀我進屋喝茶。她端出一壺香氣四溢的野茶,說:“我們這地方偏,來的人少,你是第一個主動打招呼的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