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穿越赤道,機艙外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墨海。城市的燈火稀疏而溫柔,在雨林的呼吸與大西洋的低語之間,如同漂浮的音符。飛機緩緩降落在比奧科島,馬拉博,這顆大西洋上的綠島之心,悄悄將我迎入懷中。
走下舷梯,熱帶夜色包裹著潮濕和泥土氣息。我第一次真正踏進這個西非唯一講西班牙語的國度——赤道幾內亞。此刻的心情,不僅僅是好奇,還有一種久違的安寧,就像夜色中的海潮,雖遙遠卻溫柔地拍打著靈魂。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鄭重寫下:
第六百八十六章,島嶼琴心,熱雨回聲。
清晨醒來,窗外是椰林的影子和海浪的聲音。比奧科島的海風清新而厚重,夾帶著咸味和植物的氣息。天尚未亮透,海面泛著一層銀光,遠處的漁船如黑色墨點漂浮在晨霧里。
我沿著海岸線慢慢走進城市。石子路上落滿棕櫚葉,腳步聲回響在安靜的街巷。殖民時期遺留的西班牙式建筑點綴在路兩側——白墻紅瓦、彎拱回廊,建筑的線條溫柔地流淌在陽光下,像一段被時間反復低吟的旋律。街邊的老人用西班牙語交談,偶爾混雜著土著語音,孩子們在空地上追逐,嬉鬧聲和海浪聲交織成一首只屬于熱帶島嶼的晨歌。
我閉眼深呼吸,感受自己與海風與島嶼真正連為一體。每個細胞都像是被這濕潤的空氣重新點亮。
我寫下:
“比奧科的晨光下,城市安靜得像一枚小小的海螺,每一道浪、每一聲鳥鳴,都是過去與現在的回響?!?/p>
此刻的我,仿佛是潮汐里的一粒沙,被這島嶼的溫柔輕輕攜帶著。
城市腹地的總統府,莊嚴肅穆。廣場寬闊如海,白色大理石墻體與高高飄揚的國旗昭示著這個國家的獨立與尊嚴。導游小哈維——一位靦腆的本地大學生,帶著我在廣場上游覽。他說這里曾經見證過政變、游行,也見證了馬拉博人不愿屈服于外來命運的堅韌。
“每一座權力的宮殿,都曾是風暴的中心。”他低聲說。小哈維遞給我一本他親自翻譯的本地故事集,“我們希望讓世界記住我們,不是因為石頭和槍,而是因為故事和書?!?/p>
我翻開書頁,紙張微黃,字跡稚嫩,卻洋溢著自豪。他的眼里,是雨后熱土般的堅定與希望。
我寫下:
“真正的強大,不是權力的冷漠,而是在風暴過后,依然愿意相信書頁和聲音的溫度?!?/p>
總統府的影子投在廣場上,如同馬拉博自身的影子,時而高大,時而渺小,卻始終無法被完全遮蔽。
午后,我搭車離開城市,深入比奧科島的腹地。途徑連綿的油棕林與蕉林,路旁是泥濘而蜿蜒的小道。熱帶的陽光總是突然變臉,一場雷暴過后,山林就像剛洗凈的碧玉一樣,綠得令人眩暈。
雨林里濕氣蒸騰,古樹高聳,枝葉密布,猴子在枝頭跳躍,彩色鸚鵡劃破濃蔭。林間瀑布轟鳴,一道水簾從十幾米高的巖石上瀉下,水霧彌漫,天地間一片空靈。導游告訴我,這瀑布被稱作“祖靈之淚”,據說每一滴水都是祖先靈魂的低語。
我脫鞋走到水邊,讓冰涼的水珠打濕腳踝。閉上眼,只聽得雨林和瀑布的和聲在腦海中流淌,仿佛全世界的雜念都被洗凈。
這一刻,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在森林與大地的宏偉樂章中,人只是一粒微塵,卻又因為這份渺小而被天地溫柔環(huán)繞。
我寫下:
“雨林深處,時間仿佛被拉慢。所有的欲望、恐懼和疲憊,都在瀑布下化為最單純的呼吸和安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