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問:“你為什么不離開這里?世界那么大?!?/p>
他回答:“我也走過,但沒有一處地方像這里這樣安靜?!?/p>
“安靜就好嗎?”
“安靜意味著你可以聽見自己?!?/p>
我無法反駁。這位年輕的圖阿雷格人,在風沙與圖書之間長大,他比我更明白旅途的意義不在于遠,而在于是否聽見了靈魂。
我在書中記下:“廷巴克圖的年輕人,既不是衛(wèi)士,也不是夢者,而是守望者。他們守住風的方向,也守住文字的回聲?!?/p>
后來馬馬杜送我一條用駱駝毛編織的頭巾,他說:“披上它,風不會刺痛你。”那頭巾粗糙卻溫暖,我將它包好,像包住一段來自沙漠的誓言。
在市中心的日落時分,我來到了廷巴克圖大清真寺——那座用泥土建造的建筑奇跡。它不是宏偉的伊斯蘭穹頂風格,而是一座如沙堡般的神圣空間,墻體插滿了木棍,以便修補裂縫。
黃昏的光影透過泥墻縫隙灑入殿中,昏暗卻莊嚴。
禮拜時分,空氣仿佛也沉靜下來。我站在殿外的角落,聽著數(shù)百位信徒的低聲頌讀,那聲音如水入沙,如風穿簾,如一首古老卻永恒的圣詩,在廷巴克圖的黃昏中回蕩不息。
我把這段寫在《地球交響曲》的頁尾:
“在別處,清真寺是宗教的堡壘;在廷巴克圖,它是一部會呼吸的史詩,永遠不說盡,卻永遠不沉寂。”
當晚我還遇到一位老畫師,他用沙為底,用指甲為筆,畫出整座清真寺的側影。他說:“這不是畫,是回憶?!蔽覇査骸澳惝嬃硕嗌俦??”他笑道:“一次都沒畫夠?!?/p>
他將畫贈我,說:“你替我?guī)?,哪怕只有你記得,也好?!?/p>
告別的夜晚,我再次站在了望臺上,眺望北方。
那是一條通往更遠邊疆的路,一路向北,將引我穿越撒哈拉進入北非高原——阿爾及利亞的塔曼蓋塞特,傳說中“天與地之中”的城市。
風起,沙舞,星河低垂。
我在《地球交響曲》最后一行寫道:
“我來過廷巴克圖,用腳步翻閱了沙粒寫就的詩;現(xiàn)在,我要去更北的地方,在巖石與風暴之間尋找新的篇章。”
我合上書,踏入夜色中。
塔曼蓋塞特,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