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爾高原送別我的那天,白雪無聲地落在努爾家石屋的檐角。我站在塔什庫爾干河畔,看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爬上慕士塔格的山巔,像給冰雪披上一層金紗。
我背上行囊,搭乘順路北上的卡車,穿越帕米爾邊緣地帶,繞行塔城,越過伊昭公路——一條被稱為“穿越天山脊背”的隘道。一路向北,我踏入了一片草原與花海交織、雪山與果園相依的地方——伊犁河谷。
這片土地是新疆的又一中心,卻仿佛另一個(gè)世界。
一、天山夾心:伊犁的地理溫柔
伊犁位于天山中段以北,是一塊被雪山環(huán)抱的谷地。這里四季分明,水草豐美,被稱為“塞外江南”。
卡車翻越察汗諾山口后,我終于看到伊犁全貌:一望無垠的草原像綠色絲毯鋪滿山谷,河流在谷中蛇行,岸邊林帶密布,成群馬群在遠(yuǎn)方踱步,宛若田園詩畫。
司機(jī)哈依提是位哈薩克族中年人,戴著一頂繡金邊的氈帽。他指著東南方說:“看,那是伊犁河,順著它一直走,可以流進(jìn)哈薩克斯坦?!?/p>
我驚訝:“河會出國?”
他笑道:“伊犁人早就習(xí)慣看河流向別處了。但不管水走多遠(yuǎn),根還在這。”
這句話在我心里停頓許久。伊犁,似乎天生帶有向外流淌的命運(yùn)感。
二、人文織錦:哈薩克氈房與馬頭琴
我暫住在昭蘇草原一戶牧民家中,主人叫庫爾班,是一位典型的哈薩克騎手,皮膚黝黑,目光深遠(yuǎn)。
他們家的氈房建在草地中央,外層白氈、內(nèi)里鋪毯,墻上掛著馬鞍、弓箭與刺繡花毯。爐火上煮著奶茶,奶茶里漂著一小塊馬奶酪,入口咸香濃郁。
那夜,庫爾班邀請我聽他彈冬不拉,一種哈薩克族的兩弦撥琴。他的手指靈活,旋律清澈如溪流,有點(diǎn)像遠(yuǎn)東的古箏,卻更粗糲,更接近大地。
他邊彈邊唱,歌詞講的是一個(gè)騎士與心愛的女子在邊境分別,男人踏上遠(yuǎn)征,女人在山頭等他一世未歸。
我問他這歌從哪里來。
他說:“從我爺爺?shù)臓敔斈莾?。哈薩克的歌,沒有譜,全靠記憶?!?/p>
我看著他背影,覺得他就像伊犁草原上那些不系韁繩的馬,奔走千里,卻從不遺忘家的方向。
三、邊境邊界:霍爾果斯的另一側(cè)
幾日后,我隨朋友前往霍爾果斯口岸。
那里是中國與哈薩克斯坦的重要陸地關(guān)口,也是絲綢之路經(jīng)濟(jì)帶的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鐵軌從中國這頭鋪到對面,運(yùn)輸車來往如潮,邊檢大廳里人聲嘈雜,各種語言交織。
我站在界碑前,看著鐵絲網(wǎng)后對面國旗飄揚(yáng),有種恍惚感:仿佛跨過一步就是另一個(gè)世界,但又感覺人心相通,語言相隔而文化相近。
我看到幾個(gè)哈薩克斯坦商人背著大包小包與中國貨主交談,滿臉笑容。一位維族女孩用不流利的俄語向我推薦干果:“這兒的葡萄干甜,連那邊的總統(tǒng)都吃?!?/p>
我買下一包,笑著說:“我也想試試總統(tǒng)的味道。”
她笑得一口銀牙發(f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