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上最高臺階,舉目遠望,四面雪峰環(huán)抱,風(fēng)如鋸,聲如咆哮。
在這片風(fēng)聲中,我仿佛聽見了駝鈴,聞到了火光下皮革與馬糞的氣息,看見古人披著皮甲,手持木盾,在萬米海拔與天地對話。
如今的石頭城,靜靜躺在天際線上,不再守衛(wèi),但依然凝望歷史,記錄所有曾經(jīng)走過的驛者足音。
四、邊關(guān)哨所:星辰下的國界守夜人
夜晚,努爾帶我參觀他朋友所在的邊防哨所。
那是一座不大的白色營房,駐扎著一小隊解放軍士兵。海拔近4000米,空氣稀薄,風(fēng)沙獵獵,四周一片荒蕪。
我與一位名叫李政的哨兵聊天。他來自湖南,在這里已駐守兩年。
我問:“這里太冷太孤獨,你習(xí)慣嗎?”
他笑:“前半年想家,后來習(xí)慣了。”
我又問:“你怕不怕?”
他看看天:“我怕什么?我怕沒人守?!?/p>
我沉默。他指著營房后方的一面界碑說:“你看,那邊是塔吉克斯坦,那個方向是瓦罕走廊。我們這里就是三國交界,每天都有人望著我們?!?/p>
他聲音不大,卻堅定。
我們仰頭望天。高原的星空清澈得像水洗過的黑幕,銀河清晰得幾乎可以數(shù)星。李政說:“你知道嗎?在這里,夜里星星多得你不敢眨眼,怕一睜開,世界都不一樣了?!?/p>
我點頭。星空、國界、士兵的影子,都在高原的冷空氣中緩慢交織。那一刻,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邊疆不僅是地理意義的邊緣,更是一種沉默守護的精神高地。
五、雪線上的歸程:帕米爾的低語
離開塔什庫爾干的那天,努爾和他父親將我送到縣城邊緣的檢查站。我們沒有太多話,只是站著,看著東方逐漸泛白的天邊。
努爾遞給我一塊包著干奶疙瘩的小布包,說:“這是我們家自己做的,拿著路上吃?!?/p>
我接過,鞠了一躬。
臨別時,努爾父親說:“你回到城市后,也別忘了這塊石頭地。你腳踩過了,魂會記得。”
我望向腳下那塊土地——滿是碎石、凍土、牦牛糞與干草,但它沉靜、寬廣、被風(fēng)雕刻出一種不可摧毀的信念。
我知道,我將永遠記得帕米爾。記得高原上少年的眼,記得士兵的肩,記得雪山下一只風(fēng)鈴響動的輕聲:
“這是世界的頂端,但從這里開始,文明之旅還遠未結(jié)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