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她:“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眼神堅定得像釘子:“我要做工程師,修一條雨季不會塌的路。”
我轉(zhuǎn)過頭,怕她看到我濕潤的眼眶。這片土地,并不缺夢想,而是缺把夢想送達(dá)的橋梁。而教育,就是那一條還在打地基的長橋。
可另一頭的街頭,則是另一種現(xiàn)實。我在郊區(qū)看到一群少年在電纜堆里剝銅線,每公斤賣3盧比。
我問一個叫沙魯克的男孩:“你不想讀書?”
他說:“我媽肺不好,我不干活,她就沒藥吃?!?/p>
那一瞬間,我體會到兩個世界的劇烈拉扯——希望和生存,在同一塊土地上,卻像兩條彼此遙望卻無法相擁的鐵軌。
我搭乘一趟穿越南部山林的慢速列車。森林密布,綠意如潮。鐵軌在群山間蜿蜒,像是一支沉默的長笛,在奏著無人能聽清的低音旋律。
一位老者坐在我旁邊,抱著薩蘭吉,低聲彈唱。
我聽不懂歌詞,卻能聽懂那種哀愁。那旋律,像是在替整片山林說話,也像是在呼喚那些逐漸消失的族譜與神話。
我問他這首歌唱的是什么。
他說:“唱的是山神與獵人的誓言——只要山還在,族人就不走?!?/p>
我久久不語。風(fēng)從窗外灌進(jìn)來,卷起車廂一角的舊布簾,也卷起我心中一層層回音。
賈坎德的最后一站,是東部邊境。我來到一條無名小路,它穿過一段茂林,抵達(dá)與西孟加拉的分界。
在一間路邊茶攤,我遇到了一位老者。他曾因家鄉(xiāng)被征地修鐵軌而遷至此處謀生,如今靠做茶水與小吃維生。
我問他還想不想回老家。
他沉默半晌,輕聲說:“回不去了,廠子蓋起來了,只剩下地底的聲音還記得我們。”
那晚下起了雨。雨點落在鐵皮屋頂上,敲出斷斷續(xù)續(xù)的鼓點,如同這片土地失散的節(jié)奏。
我坐在角落,寫下:
賈坎德,
是鐵與林交織出的低音線,
是沉默中不愿屈服的心跳。
在每一口礦井、每一棵斷樹、每一個遷徙者的背影中,
都藏著不屈、不舍、不可替代的土地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