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飛機在黎明前緩緩滑入迪拜國際機場,一股仿佛沙漠中升騰的暖流撲面而來。那是清晨五點,整座城市仿佛尚未蘇醒,而我卻感覺自己像一位剛剛跨越千年時空的旅人,站在一塊未來與傳統(tǒng)交界的門檻上。
它是一座劇場,一場關(guān)于現(xiàn)代性的實驗,也是一份被沙丘托起的狂想。在《地球交響曲》中,我將這一章命名為:“玻璃塔中的海市蜃樓”,因為它不是用磚石壘起的城市,而是愿望本身的雕塑。
我乘坐清晨第一班地鐵,來到了哈里發(fā)塔腳下。這座世界最高的建筑,如同一把插入云天的鋼劍,筆直挺拔地刺破晨曦。在塔底仰望時,它幾乎脫離了“建筑”這一概念,更像是一種神話的具象。
登塔過程中,耳膜輕微脹痛,電梯以驚人速度上升。125層觀景平臺上,視野極其開闊。腳下是水渠與道路組成的網(wǎng)格,建筑如方塊拼圖般拼接在沙色背景上,遠(yuǎn)方是滾滾沙海,像沉睡中的金色巨獸。
工作人員告訴我:“建這座塔,是一種自我聲明?!?/p>
我望著城市邊緣那未被征服的沙丘,忽然明白:迪拜不是城市,它是決心的結(jié)晶。
我寫下:“哈里發(fā)塔不僅是高度的象征,它是人類想象力在荒蕪中開出的第一朵金屬之花。”
塔頂站臺邊,有一位清潔工人正擦拭玻璃。他動作緩慢卻專注,臉上是一種出奇的平靜。我上前打招呼,他卻只是淡淡一笑,說:“我每天都擦這個窗戶,擦著擦著,就能看到自己的未來?!?/p>
那一刻,我怔住。原來這片高空中的城市,不僅承載野心,也承載命運最普通的溫柔。我記住了他的眼神,那眼神比晨曦還亮。
我沒有停留在高樓太久,而是搭乘水上小艇前往迪拜河對岸的舊城區(qū)。這才是迪拜的骨架,那些風(fēng)塔林立的古巷,那些珊瑚石砌成的院落,默默講述著一個漁村如何蛻變?yōu)槭澜缥枧_。
我走入“阿爾法赫迪文化村”,走進一間叫“時光屋”的展覽廳。屋內(nèi)擺放著老式手電筒、漁網(wǎng)、古老的金幣,還有一塊刻有文字的木匾,上書:“記憶不可替代?!?/p>
一位本地老人告訴我:“在迪拜,過去從不是塵封的包袱,它是未來的臺階?!?/p>
我注視著一口古井,水面倒映著天光,也倒映出我自己旅途的輪廓。
我寫下:“迪拜的舊城,不是退潮后的遺骸,而是新潮之前的預(yù)言。”
我還遇見一位老匠人,正用手中的鐵鉤編織漁網(wǎng)。他的動作熟練,每一個結(jié)都是一種古老的執(zhí)著。他說:“我們曾靠這些網(wǎng)養(yǎng)活全村?,F(xiàn)在沒人用了,但我還在編。因為這是我們的線,連著我們的根。”
我聽完后久久沉默。
午后我漫步德拉區(qū)的黃金市場。這里是浮華的最直白表達(dá)——整個街區(qū)仿佛鍍上金光,櫥窗中陳列著夸張到令人眩目的金項鏈、婚禮皇冠,甚至是整套黃金披肩。人潮涌動,有的交易,有的只為目睹奢靡。
轉(zhuǎn)角,是香料街。空氣中飄著濃郁的肉桂與丁香味道。一位老掌柜向我展示各種罕見香材,有乳香、有沉香、有從南方港口運來的豆蔻。
他說:“香,是時間的骨頭?!?/p>
我點頭,那一刻仿佛穿越千年,在沙漠驛站與駝隊之間尋找蹤跡。
我寫道:“在迪拜,黃金不止屬于銀行,香氣不止屬于市場,它們都是記憶的通道?!?/p>
我在一間香料鋪前,買了一小袋黑玫瑰香。他說:“這叫‘夜之記’,只有在沙漠夜風(fēng)中,它的味道才會真正綻放。”我握著那袋香,心中竟升起一種陌生而深遠(yuǎn)的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