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一陣無法言表的刺痛,像某種沉積的東西被撼動了。我的筆,是記錄文明的,但也該記錄守護文明的人。
他們與朝圣者,守的是不同的“神明”。一個跪拜信仰,一個守衛(wèi)疆土,但都是以血肉之身、以日復一日的堅持,將人類最珍貴的信念,悄悄刻在這片高原上。
我忍不住想象,那些夜里巡邏的腳步聲,會不會也像經(jīng)輪一樣,成為這片土地某種看不見的禱告?
翌日,我登上薩嘎寺。
這是一座坐落在丘陵之上的藏傳佛教寺廟,不大,卻異常寧靜。寺中一位年老的僧人正在擦拭佛像,見我到來,邀請我一同喝茶。
“你來自遠方?”他問。
“是的,我走遍中國,也在寫下所見所感?!蔽掖?。
他笑了,遞給我一小包石子:“這是寺后山上的瑪尼堆碎片,留下它,也等于留下你此刻的心念?!?/p>
我鄭重地收下。在我的旅途中,這樣的“石子”已收集不少,但每一顆,都代表著一地的精神坐標。
我忍不住追問:“大師,您覺得信仰是什么?”
他微笑答道:“信仰,是你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依然選擇仰望?!?/p>
那句話,如同一盞燈,點亮了我內(nèi)心長久以來的一片迷霧。是的,在喧嘩、懷疑與碎片化的信息海洋中,真正珍貴的,不是表演出來的虔誠,而是無人注視時的執(zhí)念。
臨別前,他又補了一句:“寫下你看到的,但別忘了也寫你心里的?!?/p>
我點頭,那一刻,我仿佛不是在采訪,而是在聆聽更高處的召喚。
臨行前夕,我站在鎮(zhèn)外的高崗眺望南方,那里是我下一站——吉隆縣,一個與尼泊爾接壤的小城,被稱為“西藏最溫柔的南口岸”。
風從雪山縫隙間呼嘯而來,卷起遠處經(jīng)幡的獵獵作響。我靜靜地站著,腦海中浮現(xiàn)出朝圣者的血跡、戰(zhàn)士的背影、僧人的低語,還有我曾捧起的那一掬雪水。
每一處高原上的聲音,都仿佛是人類靈魂深處發(fā)出的低音,那種不求喧嘩、不為博眼球的沉默,反而最有力。
我在筆記本上,寫下這一章最后一句話:
“薩嘎不顯眼,卻深刻;不繁華,卻震撼。它以信仰與沉靜,演奏出高原上最悠遠的低音?!?/p>
我知道,《地球交響曲》即將在下一站——吉隆,奏響更溫柔卻也更深刻的篇章。
我背起行囊,踏雪而行,像朝圣者那樣堅定,像邊地戰(zhàn)士那樣無聲,也像自己此刻的靈魂那樣,毫無保留地走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