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前,他遞給我一塊染過色的老布角,說:“拿著這個,你走到哪兒,都有我們的風?!?/p>
我收下時,竟感到手心微熱,那不是布,而是一段仍在呼吸的記憶。
在拉孜的最后一個黃昏,我登上鎮(zhèn)子西側(cè)的山坡。這里是觀看喜馬拉雅主峰群最好的角度,天邊泛起霞光,雪山像沉默的神只靜靜矗立。
一個牧人正趕著牦牛下山,見我佇立良久,走近與我閑聊。他叫達杰,是個土生土長的拉孜人。
“你是來寫書的?”他說,“寫我們這,別只寫冷。這里雖冷,但心熱?!?/p>
“你知道什么是熱?”他指向山頭一處風吹亂舞的經(jīng)幡陣,“我們這代人,生活苦一點無妨,只怕忘了老祖宗拼命保下來的家園。”
“我曾去過內(nèi)地,很多人不理解我們在這守著做什么。但你說,我們不守,誰來守?”
我點頭:“所以我才來?!?/p>
他露出藏人特有的樸實笑容,說:“那你就寫下去,讓更多人知道,拉孜,是我們心頭的根?!?/p>
那晚我沒有回鎮(zhèn),而是借宿在達杰家里。他的家在山腰,風很大,卻異常溫暖。晚飯是青稞糌粑和牛肉湯,還有一盞他母親親手點燃的酥油燈。
“我們藏人,敬火、敬風、敬山,更敬祖先留下的故事?!?/p>
燈光下,我低頭寫下:“藏人不是為苦而生,而是為信念而生?!?/p>
入夜后,達杰帶我走出屋子,在天幕下望星。他指著南方:“你看,那邊就是定日的方向,那是我們很多祖先走過的路?!?/p>
“祖先走了,你也走著,是不是為了讓他們看見?”我問。
他答:“不,是讓我自己別忘了?!?/p>
離開拉孜那天,天光如墨。我坐在車里,看著后視鏡中那逐漸縮小的小鎮(zhèn),想起那面戰(zhàn)旗、那位老人、那群孩子與牧人,還有那份不屈的精神。
車子駛離山谷,我突然又停下車,走到路邊的小山坡上,取出那塊布角,在風中舉起。
我沒有高喊,也沒有流淚,只是在心中說:拉孜,我記住了你。
那一刻,天邊傳來一聲鷹唳,像是某種回應(yīng),也像是一種祝福。
《地球交響曲》的地圖上,我輕輕用筆劃過“拉孜”兩個字,在旁邊寫下:
“一面旗幟,一群山民,一種靈魂?!?/p>
下一站,是定日縣。那里有珠穆朗瑪,世界的屋脊;而在我的心中,從拉孜走出的,是通往精神高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