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工布江達(dá)的那天,天空泛著柔和的晨光,尼洋河水像一條鋪展在大地上的輕紗,在我身側(cè)流淌不息。車窗外,是越來越綠的山坡和漸漸密集的桃林,而我知道,我正進(jìn)入一塊春意最早蘇醒的藏地盆地。
米林縣。
這個名字在地圖上不算耀眼,卻早已是我《地球交響曲》中一段精心留白的章節(jié)。這里是西藏南部的門戶,是通往林芝的內(nèi)廊,是雅魯藏布大峽谷的前奏,是南迦巴瓦峰的溫柔注腳。更重要的是,它是藏地春天的起點(diǎn),是第一朵桃花盛開的地方。
我曾在許多地方見過春天——江南的、滇西的、關(guān)中的、嶺南的。但我從未想象過,一場春天會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之上,以如此羞澀又執(zhí)拗的方式展開。
而這一次,我親身走入了它。
抵達(dá)米林時,我特意讓司機(jī)停在扎貢溝口。
這是一處著名的桃花觀賞點(diǎn),春天一到,整條溝谷就會化為一片粉紅色的云海。我來的時候,正值四月初,桃花并未全盛,但已零星開放。幾棵早醒的樹站在山坡上,枝頭綴滿了微粉的花朵,仿佛是大地從寒冬中醒來時最先睜開的眼睛。
風(fēng)從山口吹來,帶著一絲清甜的香氣。我站在花樹下,望著遠(yuǎn)山上尚未融盡的積雪,忽然覺得時空交錯:腳下是春天,山巔卻還在冬眠。
這種景象極不真實(shí),卻極具魅力。
米林的桃花不像南方那樣?jì)善G,她們更像高原上的姑娘,冷艷而剛烈,開在風(fēng)中,不低頭,不退縮,哪怕是雪也阻止不了她們綻放。
我站在山腰,一位正在地頭勞作的藏族老人朝我招手,我走過去,他遞給我一杯用清泉泡制的酥油茶。
“你從哪來?”他問。
我指了指背包里的《地球交響曲》:“從地圖那頭來?!?/p>
他笑了,眼里有光:“那你得好好看看我們這兒的春天,不然你就白走了?!?/p>
那句話,也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上。
我在米林停留的第二天,正逢多布村一年一度的桃花節(jié)。
這個村子位于雅魯藏布江支流旁,三面環(huán)山,山腳到河邊,全是連綿不斷的桃林。村民們在桃林下搭起帳篷,擺出手工藝品、青稞酒、牦牛奶制品,孩子們在草地上追逐放風(fēng)箏,老人們圍坐在篝火旁唱著民歌。
我受邀參加了一場桃花林中的舞會。不是正式的跳舞,只是圍著火跳圓圈,每個人都笑得極自在。我跟著跳了幾圈,有些氣喘,卻被一位大媽拍拍肩膀:“你跳得不錯,不像外地人?!?/p>
“因?yàn)槲乙苍趯ふ易约旱拇禾??!蔽颐摽诙觥?/p>
那句話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了。
是啊,我這一路走來,從北疆冰雪到南國海岸,從黃土高原到高原雪域,不正是為了找一個能讓心溫暖起來的地方?
也許,在米林,我找到了一部分答案。
晚些時候,我坐在桃林邊寫下這段話:
“春天不是季節(jié),它是一種狀態(tài)。
它藏在藏東南某個被雪繞過的小村子里,
藏在一個老人送來的熱茶中,
也藏在我在風(fēng)中跳舞的腳步里?!?/p>
米林雖然不如拉薩、日喀則那樣歷史厚重,卻有自己獨(dú)特的文化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