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的大道上,車馬往來川流不息,驢馬嘶鳴不絕于耳,各種新奇的事物看得張洛目不暇接,甚至幾次因為看得太過入迷而險些從馬背上墜落,于是便不敢再作分神,只能專心駕馭著胯下的坐騎。
雖然之前他心里吐槽前身的少年張雒奴愛好燒錢,但也多得這小子積累下的經(jīng)驗技術(shù),才讓張洛能夠駕馭胯下坐騎。否則單憑他自身四體不勤、乏于運動,頂多在后世某些景區(qū)騎騎馬的經(jīng)驗,早不知掉下馬背多少次了。
總得來說,大道上騎驢的多、乘馬的少,張洛胯下這老馬雖然不甚神駿,但他本人卻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俊彥,因此在大路上也是引起了不少的關(guān)注,甚至于路過的車上還偶有成束的野花向他擲來,車簾中則響起女子嬌嗔嬉笑聲,撩撥的人心弦蕩漾,想要湊近去一睹芳容。
不過張洛倒是顧不上在路上沾花惹草,須知他也是有女眷同行的。
阿瑩雖然衣裝并不華麗,且還帶著防塵遮面的帷帽,但青春曼妙的身姿也還是免不了受人打量,偶爾還會有自命風騷的浪蕩子湊近來立馬賣弄,張洛則就要揮著手里的木杖驅(qū)趕這些過路的蒼蠅。
好在大道上眾目睽睽,也沒有什么歹人敢當?shù)佬袃?,偶有一些騷擾大概類似于后世富二代們駕車在鬧市鳴笛的行為,雖然挺招人煩,但也談不上有多大惡意。
一路走下來,張洛的感受是女眷出門最好還是乘車,可以極大避免過路的騷擾、也更舒適一些。還有那就是如果有錢的話,還是要買一匹名馬,讓那些路過的浪蕩子們看到他的坐騎就知道他牌面如何,自慚形穢到不敢靠近!
眼下他一匹老馬代步,都已經(jīng)有人投花來撩,真要鮮衣怒馬一副嶄新行頭,那不妥妥的擲果盈車的大唐潘安?
兩人沿大道南行十多里便轉(zhuǎn)入往東南方向的鄉(xiāng)里小道,道路上人煙就稀少起來,行道中或是車載農(nóng)產(chǎn)品準備售賣的鄉(xiāng)人、或是肩抗農(nóng)具下地勞作的農(nóng)夫,見到他們一馬一驢行來,便都遠遠避開。
“繞過前方那林崗,便到了川東莊上了!”
阿瑩一邊指著前方的樹林說道,一邊引著胯下的毛驢有意無意擋在阿郎的右側(cè),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反倒引起了張洛的留心。
他往阿瑩遮擋的方向望去,看到一片渠塘灘涂,腦海中略作思忖才想起來那正是他前身張雒奴落水險溺的地方,阿瑩有心要擋起來,還是在擔心他可能會觸景生悸。
這小娘子年紀并不大,在后世應(yīng)當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中學生,但是在這古代社會中,所有的聰慧伶俐都用在了對自家郎君的關(guān)心與照顧上來,細心的讓人感動。
坡上有身穿短褐的農(nóng)人走下來,遠遠見到他們一行后便連忙加快腳步,一邊跑來還一邊喊話道:“小郎主來了,小郎主!”
這幾人都是田莊的壯丁,上前熱情的為張洛牽著馬,將他們一行三人迎入到坡后的田莊中,莊人們聞聲也都匆匆趕來,男女老少將近二十人。
這些人倒也并非都是張洛的家奴,其中大部分都是租種莊田的佃戶,屬于他仆從的只有一個五十多歲、面黑無須的男人,還有一個十幾歲的跛足少年。
“天幸阿郎無礙,否則阿耶便要打死我了!”
跛足少年見到張洛后便咧嘴哭起來,撩起衣衫向張洛展示身上的淤青傷痕,少年叫丁青,是前身張雒奴的隨身小廝,之前張雒奴落水出事便是他同行跟隨。這跛足也并非天生,而是近來受罰所致。
“還敢叫屈!阿郎若真有事,打殺了你這賊奴也難抵償!”
那臉色黝黑的中年人聞言后便又舉手打了少年幾巴掌,轉(zhuǎn)又一臉關(guān)切的望著張洛說道:“阿郎總算無恙,否則老奴便是死入黃泉都不敢去見先主母……”
隨著這中年人靠近過來,一股比較復(fù)雜的尿騷氣息也撲面而來,張洛微微向后一撤,中年人也醒悟過來,忙不迭往后躲了躲。
古人講究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男子一般都有蓄須的習慣,這中年人一把年紀卻沒有胡子,而且膚色樣貌看起來都有別于中國人士。
之所以如此,因為他是一個閹人,而且是一個昆侖奴,原本是武攸宜府上奴仆,名字叫做丁蒼,后來便跟隨張雒奴的母親來到了張家。至于少年丁青,便是他收養(yǎng)的養(yǎng)子。
閹人一般都有漏尿的毛病,少年張雒奴不喜歡丁蒼身上的氣味,于是他便常年住在田莊里經(jīng)營莊事。雖非華種,這丁蒼卻是一個忠仆,少年張雒奴過往的享樂花費,都是丁蒼這些年經(jīng)營莊事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
在記起了對方的身份后,張洛又上前一步,握著丁蒼同樣黝黑的手腕說道:“之前遇險,是我任性,你也不要再責罰丁青。若真將他打殺了,我又去哪里找個兒子給你續(xù)嗣養(yǎng)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