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威雖是洛陽人,但早年家世貧寒,否則也不會偷了妻子私己嫁妝去投軍,如今雖然榮歸故里,但在洛陽置業(yè)也是比較困難,因此一家人還是在清化坊都亭驛附近賃居一處院舍。
丁青按照名帖上留的地址,在都亭驛附近一通好找,才找到了姜行威的住處。
他還沒入前去叫門,便聽籬門內(nèi)有女子喝罵聲:“你這窮命賤鬼不是說此番走訪一定能攀結(jié)貴人?使花了幾十貫錢置備厚禮,結(jié)果卻連一餐飯食都沒討得,還要回家浪費米面!
這洛陽城里百物都貴,一門厭物睜眼便是喚食,多大家業(yè)養(yǎng)得起這些大肚物?說什么做了天子親軍能夠光宗耀祖,依我看還不如往年在河西,還能向羌部索些皮毛筋肉貼補家用!”
丁青推門走進(jìn)去,見到幾個壯卒正蹲坐庭中各捧一陶碗粟飯進(jìn)食,那不久前從張家離開的姜行威正在其中,而在堂屋門前,正有一彩衣婦人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大聲斥罵著。
“姜行威,我家阿郎要見你,現(xiàn)在即刻隨我去見!”
丁青跟隨安孝臣一起學(xué)練武藝,內(nèi)心對軍中壯士多有敬仰,可是一想到這姜行威對英娘母女那么無情,他就不由得對其心生討厭,站在籬門處向著姜行威喊話道。
“哪里來的無賴潑皮到我門前撒野!賊奴知我夫主是誰、便敢直呼名號!你家那狗阿郎……”
婦人抱怨都中生活不如意,內(nèi)心里卻仍以夫主自豪,眼見丁青態(tài)度不甚恭敬,當(dāng)即便瞪眼怒喝起來。
“你住口!這一位乃是張六郎門下親從,不得失禮!”
姜行威連忙站起身來,先是怒聲喝止自家娘子,旋即便又望著丁青笑問道:“敢問六郎相召何事?”
“我又不是阿郎腹里蛔蟲,怎知喚你何事?你走不走?不去我便回了!”
丁青瞪了一眼那搶了英娘夫婿的婦人一眼,然后才又轉(zhuǎn)過眼來對姜行威說道。
“去、去,某這便往!”
姜行威連忙放下陶碗,正待舉步跟丁青一起行出,卻見身上袍服還有些臟污,于是便又說道:“請丁小弟暫待片刻,容我歸舍更衣再往。”
那婦人見狀便也連忙跟隨姜行威一起入房去,拉著丈夫衣角連聲問道:“那小子就是夫郎去拜會的貴人家奴?那個打殺的北門惡官不敢抬頭的宰相孫?
夫郎這是得他賞識,咱們好日子要來了?稍后見面,能不能求他先賞城中一宅?日后兒女都做了洛陽人,再不回河西荒地!”
且不說這夫妻算計,丁青看到院子里那幾個壯卒都頗有行伍風(fēng)霜之氣,便忍不住問道:“你們都是河西來的邊士?都和吐蕃、羌奴交戰(zhàn)過?殺過多少戎胡?”
這幾人都是姜行威下屬兵士,隨之入都后一起留在洛陽,至今都還沒有適應(yīng)這環(huán)境,見到主人對丁青都那么客氣,不免便有些局促,其中一個連忙輕聲道:“戰(zhàn)過、戰(zhàn)過幾場,殺過幾人……”
“只吃這些食物,哪養(yǎng)得好力氣!”
丁青瞧著他們有些簡陋的餐食,又忍不住開口說道:“瞧你們一身健壯的筋骨,若是荒廢養(yǎng)虧了,怕是幾年都補不回?!?/p>
“洛陽物貴,衣食都要市買,某等在家又不知如何勞作養(yǎng)家,主人賞口吃食已是大恩……”
那剛才開口答話的兵丁又連忙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