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審訊室,對小印子這種級別的太監(jiān)來說,就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他甚至連傳說中那能讓鐵漢化為繞指柔的全套“大刑伺侯”都沒能親眼見全。
僅僅是幾個面目猙獰的東廠番子,將幾樣還沾著暗紅色血跡、散發(fā)著鐵銹與陳腐氣息的刑具,在他面前“哐當”一聲,一字排開。
再配上司禮監(jiān)掌印、東廠提督王承恩那不帶一絲人類感情的問話。
小印子的心理防線,就如通被洪水沖垮的沙堤,瞬間崩塌。
“是……是李選侍!是李選侍讓奴才這么讓的!”
他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狗,跪在冰冷的石磚上,涕淚橫流,將所有骯臟的秘密都倒了出來。
李選侍,前朝天啟皇帝的妃子,在朱由檢登基時有過擁立之功,被封為選侍,在宮中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但她的野心,顯然遠不止于此。
隨著崇禎的皇子一個個降生,周皇后地位日益穩(wěn)固,李選侍的地位也愈發(fā)尷尬,那份嫉妒,幾乎化為實質的毒液,浸透了她的骨髓。
“李選侍說……說那個叫蘇瑪麗的妖孽,腦子不清不楚,正好可以拿來當槍使,探一探路?!?/p>
小印子一邊劇烈地發(fā)抖,一邊急切地交代,生怕說慢了半個字,那些刑具就會落到自已身上。
“她讓奴才故意去接近蘇瑪麗,假意投靠,說盡好話,慫恿她去皇后娘娘面前‘露臉’,最好是能當場鬧出點不可收拾的事來?!?/p>
“如果那個妖孽成功了,能讓皇上和皇后生出嫌隙,李選侍便可坐收漁利?!?/p>
“如果她失敗了,被當場拿下,那也只是死一個瘋瘋癲癲的新進宮女,火絕對燒不到她身上?!?/p>
“至于那瓶……那瓶‘敵敵畏’……”
提到這個名字,小印子的聲音都變了調。
“李選侍知道后,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直說這是天賜良機!讓奴才務必、務必促成此事,說只要皇后碰了那毒藥,不管用沒用,都是一個天大的把柄!”
王承恩靜靜地聽著,那張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就那么站著,像一尊陰影里的石雕。
等小印子把肚子里最后一點東西都倒干凈后,他才慢悠悠地,仿佛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
“就這些?”
“就這些!奴才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言,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印子賭咒發(fā)誓,磕頭如搗蒜。
王承恩終于點了點頭。
“很好。”
他轉過頭,對身旁一個壯碩如熊的番子輕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