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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比預(yù)言早了一百年嗎？（第1頁）

圣夏莉雅的拒絕曾使年長的老巫師眼中不可避免地浮現(xiàn)出失望的神情，但很快便消失了，因為他知道像圣夏莉雅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永遠(yuǎn)停留在某個地方的，也不會被凡人的情感束縛。于是到最后他只是搖搖頭，哀嘆一句“我的知識將就此遺落，沒有人可以繼承”。

圣夏莉雅覺得他似乎有些悲觀，因為部落中除卻她這個外來者以外，仍有不少從小耳濡目染、頗具天資的年輕人，縱然比不上自己，卻也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巫師，帶領(lǐng)這個部落繼續(xù)走在尋找故鄉(xiāng)的歸途上。

然而當(dāng)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后，老巫師卻用莫名哀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開口時聲音嘶啞，如火中淬煉過的隕鐵：“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我的孩子?！?/p>

少女記住了這句話，但不解其意，只將其視為老人悲觀之下的一句感慨，用以抒發(fā)對這個日漸變化的世界的排斥與畏懼。

“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就是預(yù)言——摩律亞人的預(yù)言?！笔ハ睦蜓盼⑽⑻ь^，視線仿佛透過蒼翠茂密的枝葉，看到了夜空中如棋子羅列的繁星。雪季的末尾，白霜草座、半人馬座與古代騎士座正遙相呼應(yīng)，傳遞彼此的光芒：“最精于此道的巫師們，無需觀測天星的軌跡，便已能憑借自己的直感做出預(yù)言。那不是來自夢中，所以不是夢啟；也不是來自某種神秘的預(yù)感，所以不能稱為天啟；它來自于自己的內(nèi)心，某一時刻的季動與萌發(fā)，如果非要冠以名稱的話，或許可以叫做：靈啟吧？”

靈啟，來自靈性的啟示么？倒也恰如其分。

“他去世的那一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林格問道。

古老的樹上有一片枯葉飄落，又一只注定離開故鄉(xiāng)的黃蝶，慢悠悠地隨風(fēng)飄遠(yuǎn)。圣夏莉雅注視著它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暗夜幽光的盡頭，再也看不到時，才回頭對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神色的林格說道：“摩律亞人中有一個習(xí)俗：部落的巫師在死前，會用自己的血為繼承者受洗，將過去流淌在血液里的知識，傳承到下一個人的血管里。但是，他死的那一天，卻沒有人愿意受洗。”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連總是流浪在道路上、總是渴望回歸故鄉(xiāng)的摩律亞人，也會因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與經(jīng)歷而改變原先的觀念。

“想要繼承巫師之位，充沛的靈性是不可或缺的，而我之前已對你說過，思維越敏捷、才學(xué)越豐富、閱歷越深厚的人，其靈性也就越充沛，這樣的人在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中很難找到，而他精心挑選出來的那幾位繼承人，卻都拒絕了受洗為巫師的榮耀?！?/p>

聽到這里，林格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他原本只是為了和圣夏莉雅聊聊天，才引出了這個話題，現(xiàn)在卻有些被故事給吸引了。

圣夏莉雅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回道：“因為這種性格的年輕人都有一個典型的特征，即反抗傳統(tǒng)與權(quán)威。他們不愿意成為世人印象中的那種摩律亞人了，學(xué)習(xí)神秘的占星術(shù)與煉金術(shù)、以巫師的身份帶領(lǐng)族人們流浪返鄉(xiāng)，對他們來說已不再是一種榮耀，更像是沉重的負(fù)擔(dān)。他們更想要在城市與村莊中定居下來，并覺得憑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取得一席之地，告別世代顛沛流離的生活。”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渴望融入人類的社會，不愿再被人用看待異類的眼神注目，那更像是屈辱?！?/p>

“故鄉(xiāng)已如此遙遠(yuǎn)，記憶與其說是陌生，不如說從未存在過?！?/p>

“所以，他們都拒絕受洗，拒絕成為巫師?！?/p>

林格陷入沉默。

不知為何，他從這個故事中看到了熟悉的脈絡(luò)。

他想，如果當(dāng)初，楊科先生沒有遭遇那件事，仍是天心教堂的牧師，并平安地活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刻，那時他想要將教堂傳到自己的手中，自己是否會像那些反抗傳統(tǒng)與權(quán)威的摩律亞年輕人一樣，毫不猶豫地拒絕呢？不將其視為榮耀，而是一種負(fù)擔(dān)。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一位虔誠的信徒。

以前不是，現(xiàn)在不是，以后恐怕也不會是了。

但想如果是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因為時間總是流向未來，而不是回到過去。

他拋開那些莫名產(chǎn)生的念頭，將注意力放回故事本身，問圣夏莉雅：“所以最后，沒有人成功受洗，繼承那位老巫師的知識與使命嗎？”

圣夏莉雅輕輕點頭，又輕輕搖頭：“確實沒有人成為巫師，但有一個人接受了受洗?！?/p>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