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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殘碑與遠(yuǎn)航（第1頁）

守界島的風(fēng)，裹挾著灰白色的骨塵與咸澀的海腥，永不停歇地嗚咽著，仿佛萬千亡魂在焦黑的礁石與荒蕪的墳塋間低語。整整七日，林初心、龍倩、林婉瑩、君陌離，連同佝僂卻脊梁筆直的柳青鋒，踏遍了這座被血與火徹底洗刷過的故土。

他們沉默地清理著殘?jiān)珨啾谙屡紶柭冻龅纳坠牵⌒囊硪淼厥諗?，辨認(rèn)著早已模糊難辨的衣飾碎片或隨身遺物。每一具骸骨的歸攏，每一座新墳的壘起，都像是在心口剜下一塊血肉。柳青鋒動(dòng)作最是熟練，卻也最為沉重。

他認(rèn)得那些骸骨生前的聲音、笑容，甚至一些小習(xí)慣。他粗糙的手指撫過一塊刻著“林虎”的粗糙木牌——那是島上力氣最大的漁夫，曾拍著xiong脯說要教林初心潛海捉巨蚌——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渾濁的老眼布滿血絲，卻始終沒有一滴淚落下，只有那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無聲的、足以焚盡一切的恨火。

林婉瑩的淚水早已流干，面色蒼白如紙，唯有緊握著君陌離的手傳遞著支撐的力量。君陌離面色沉凝如鐵，君王劍在鞘中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每一次收斂骸骨，每一次刻下名字，他眼底的寒意便深一分。

這滔天的血債，這無盡的悲慟，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每一位幸存者的靈魂深處。對魔族的恨意，已非言語可表，那是融入了骨髓、刻入了神魂的詛咒，不死不休！

最深的痛楚，來自尋找林知心。

他們翻遍了島嶼的每一寸焦土，每一處可能藏身的廢墟角落。柳青鋒甚至憑著記憶，帶著林初心潛入島嶼外圍那被稱為“無邊江”的洶涌暗流之中。

冰冷刺骨、渾濁黑暗的江水里，潛藏著無數(shù)暗礁與兇險(xiǎn)漩渦。林初心周身界王之力流轉(zhuǎn)，撐開一片微光領(lǐng)域，護(hù)著柳青鋒在江底淤泥與嶙峋怪石間搜尋。

水壓沉重，視線模糊，只有水流的呼嘯和碎石滾落的沉悶聲響。他們觸碰到沉船的殘骸，觸碰到被水草纏繞的銹蝕兵刃，甚至觸碰到一些早已被魚蝦啃噬殆盡、只剩下慘白骨架的遺骸……卻唯獨(dú)沒有林知心。

一次又一次的下潛，一次比一次更深，一次比一次更絕望。

林初心沉默地站在冰冷的江水中，任由浪濤拍打著他的身體。他望著那片吞噬了兄長蹤跡的幽暗江水，深潭般的眼底，冰封的恨意如同萬載玄冰，凝結(jié)到了極致。無天劍鞘上的五道本源印記，似乎感應(yīng)到他翻騰的心緒，微微泛起一絲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幽光。

最終，在島嶼中心那片最大的墳場邊緣，他們?yōu)榱种牧⑵鹆艘蛔諌灐?/p>

墳前沒有骸骨，只有一塊削平的石碑，上面是林初心親手刻下的三個(gè)字——林知心。字跡深深刻入石中，帶著一股斬?cái)嘁磺械臎Q絕與永不磨滅的恨意。

“弟弟……”林婉瑩跪在空墳前，指尖顫抖地?fù)崦涞氖?，聲音哽咽，“我們?huì)找到的……一定會(huì)找到那些chusheng……讓他們血債血償……”

君陌離站在她身后，君王劍插在墳前松軟的泥土里，金紅的劍穗在咸腥的海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沒有說話，但那挺拔的身姿和眼中凝聚的、如同實(shí)質(zhì)的殺伐之氣，便是最沉重的誓言。

祭祀的最后一日，陰沉的天空終于飄起了冰冷的雨絲，如同蒼天垂淚，洗刷著這片浸透了血淚的土地。萬千新墳舊冢在雨中沉默矗立，肅殺而悲涼。

林婉瑩和君陌離要離開了。君國初定，百廢待興，身為帝后，他們無法久留。

“初心……”林婉瑩緊緊抱住弟弟，淚水混合著雨水滑落，“一定要小心……姐姐在君國等你回來……”

林初心輕輕拍了拍姐姐的背，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姐。等我做完該做的事，就回君國看你?！?/p>

他轉(zhuǎn)向君陌離，目光交匯，無需多言。君陌離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最后，林初心的目光落在柳青鋒身上。老人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褂，外面罩著那件破爛的棕櫚蓑衣，斗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布滿風(fēng)霜的下巴和那道猙獰的舊疤。他沉默地站在林婉瑩身后，如同一塊飽經(jīng)沖刷卻巋然不動(dòng)的礁石。

“青鋒爺爺，”林初心開口，聲音穿透淅瀝的雨聲，“姐姐和姐夫身邊，需要一個(gè)真正信得過、鎮(zhèn)得住場面的人。君國初定，暗流仍在。您……隨他們?nèi)グ??！?/p>

柳青鋒猛地抬起頭，斗笠下的雙眼透過雨簾，死死盯著林初心。那目光復(fù)雜至極，有震驚，有抗拒，有被托付重任的沉重，更有一種被驟然剝離守護(hù)目標(biāo)的茫然無措。

“少爺！老奴……”他沙啞地開口，想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