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清晨。
鉛灰色的天光尚未完全褪去夜色的薄紗,君國王宮便已在漸起的喧囂中蘇醒。三日的雷霆手段,鎮(zhèn)北王黨羽被連根拔起,積弊清算,舊勛貴們蟄伏的蟄伏,清算的清算。
新提拔的官員步履匆匆穿過宮門,臉上帶著謹(jǐn)慎與煥新的意氣。偌大宮禁,雖仍透著一絲權(quán)斗過后的疲憊,但往日那沉悶腐朽的沉重陰霾,已如冰雪初融般消散了不少。
君陌離端坐朝會殿龍椅之上,聽著臣下條陳,眼中雖還有血絲殘留,卻已是神清志明,帝王的威儀在短暫的蟄伏后,重新凝聚,穩(wěn)固如磐石。
……
靜謐的客院廂房內(nèi),龍倩依舊在沉睡。冰藍(lán)色的長發(fā)鋪散在云枕上,襯得她精致的容顏越發(fā)靜謐如畫。然而,這份寧靜被驟然打破。
一聲低沉而悠遠(yuǎn),仿佛來自歲月盡頭、萬載玄冰深處的呼喚,無視了空間與肉身阻隔,直接在她靈魂最深處回蕩開來!
“孩子……”
這聲音并非言語,更像是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共鳴悲鳴,帶著亙古的蒼涼和難以言喻的悲愴。
龍倩并未醒來。
她沉睡的容顏依舊安詳,仿佛那驚天動地的呼喚只是掠過海面的微風(fēng)。
但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懸離了床榻!周身三尺之內(nèi),溫度驟降至冰點!絲絲縷縷凝若實質(zhì)的純白寒霧,毫無征兆地從她身體每一寸肌膚逸散而出,匯聚成流,又在她身下凝成一方緩慢旋轉(zhuǎn)的六棱冰晶蓮臺。
純粹到極致的玄霜之力,如同擁有了自己的意志,托舉著她輕盈如羽的身體。門窗緊閉,然而那沛然的寒氣依舊滲透出去,窗外花木頃刻間掛上厚厚的白霜。
房門被一股沛然寒氣猛地推開,沒有巨響,只有門軸承受超低溫發(fā)出的艱澀“咯吱”聲。林初心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在門檻之外。他眉頭緊鎖,目光沉凝地注視著懸浮于室內(nèi)寒霧中心、宛如玄冰神只般的龍倩。
她雙眸緊閉,顯然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身體穩(wěn)穩(wěn)地懸浮在那寒氣構(gòu)成的蓮臺上,在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下,開始緩緩地、決然地向著這座宮殿最尊崇的權(quán)力中心——朝會殿方向飄去。速度不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宿命感。那沉睡的容顏與這不受控制的詭異移動交織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矛盾景象。
林初心一言不發(fā),周身卻悄然流轉(zhuǎn)起一絲極其內(nèi)斂的氣機,將彌漫過來的極寒隔絕在外。他邁開腳步,沉默地跟在那緩慢漂浮的冰蓮之后,動作同樣輕盈無聲,如同行走在另一個與之平行的空間。
他的眼神如深潭,平靜之下暗流洶涌,鎖死的眉頭不曾有半分舒展——事情,超出了他對已知一切力量的理解范疇。這作用于龍倩身上的古老意志,神秘而浩大,帶著純粹的……召喚?
朝會殿內(nèi),氣氛莊嚴(yán)肅穆。新帝登基不足三日,正是重整山河、立威定策之時。百僚屏息靜氣,奏報事務(wù)。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唯有君陌離沉穩(wěn)的聲音和臣子謹(jǐn)慎的應(yīng)答在梁柱間回蕩。
突然!
大殿正門處,一股磅礴洶涌、仿佛來自極北冰淵的恐怖寒流,毫無征兆地席卷而入!
嗤——!
殿內(nèi)氣溫瞬間暴跌,地面、梁柱、甚至空氣中飄浮的細(xì)微塵埃,都在眨眼間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冰晶!幾位靠門較近的老臣猝不及防,猛打了幾個哆嗦,呼出的氣息瞬間化作白霧。
沉重、包裹著青銅獸面輔首的巨大金絲楠木殿門,竟被這股不講道理的寒流生生推開!厚厚的門板在絕對低溫下發(fā)出刺耳的呻吟,緩緩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