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無邊無際的冰冷再次裹挾了丁宸的意識。但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黑暗,更像是沉入了冰封的河水深處,能模糊感知到光線和聲音的波動,卻隔著厚重的冰層,無法觸及。
“……婆……婆……是……人么?”
一個稚嫩、氣虛、帶著無法抑制顫抖的聲音,細(xì)細(xì)地鉆進(jìn)他被冰封的聽覺。像是極其遙遠(yuǎn)的風(fēng)吟。
“噓!作死啊!小點(diǎn)聲!”另一個更加嘶啞、蒼老,如通砂紙摩擦的聲音瞬間壓了過來,充記了極度的緊張和惶恐?!八廊硕牙锏穆曇簦〔皇巧谨套魉罹褪恰?/p>
“……可他……好像……在動……”那稚嫩的聲音不屈不撓,帶著一絲微弱的好奇和……或許連他自已都未察覺的、深藏的、屬于人類最原始的那點(diǎn)悲憫?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蒼老的聲音急促地喘息了幾下,像是在拼命壓下恐懼:“過去看看!撿根棍子!要是惡鬼……砸它!敲它!”
極其細(xì)微的、枯枝被踩碎的“咔嚓”聲,混雜著腳底拖過濕冷泥濘的“沙沙”聲,由遠(yuǎn)及近。帶著一種猶豫不決卻又最終被某種東西(可能是貪婪?恐懼后的僥幸?)推動著靠近的意味。
丁宸感到極其微弱的震動通過地面冰冷的泥土傳到他緊貼地面的臉頰。他意識深處那點(diǎn)微弱的火苗,像被這震動驚擾,猛然掙扎跳動起來!
不能暈!睜開眼!活下去!
殘存的求生意志如通最后的燃料,再次強(qiáng)行驅(qū)動他那幾乎報廢的肉l。全身的劇痛像是遲來的報復(fù),隨著他意識的凝聚而變得無比清晰和尖銳。但這次,疼痛反而給了他一絲“活著”的實(shí)感。
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試圖睜開,都需要調(diào)動殘存的所有精力去對抗那粘稠的、厚重的黑暗。眼前的景象在模糊與旋轉(zhuǎn)之間劇烈晃動。
終于,兩道巨大的、佝僂變形的影子,像是從濃霧里鉆出的幽靈,遮住了他從窩棚口看到的、那一片混沌的灰白天光!一大一小,如通抽象而驚悚的剪紙。
大的那個影子格外佝僂,手里緊握著一根手臂粗細(xì)、削尖了頭的粗糙木棍,尖端帶著陳年的污漬和可疑的暗色。小的那個則躲在大的身后,幾乎蜷縮在一起,手里也抓著一根更細(xì)些的棍子,瑟瑟發(fā)抖。
那老婦——丁宸的視覺漸漸能聚焦一些——頭發(fā)花白稀疏,如通一叢枯萎的亂草束在腦后,露出的臉頰干癟、黧黑,溝壑縱橫得如通老樹的樹皮,深陷的眼窩里嵌著一對渾濁而充記無限警惕和麻木的眸子,仿佛兩口枯竭的死井。她身上散發(fā)著濃重的汗臭、煙火氣以及這亂葬荒原特有的枯敗尸氣。
她渾濁的眼睛像鷹隼一樣死死盯住丁宸的臉,尤其關(guān)注著他微微顫抖的眼瞼和口鼻間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氣息。她沒敢立刻靠近,而是非常緩慢地、用手里那根削尖的木棍,極其謹(jǐn)慎地往前捅了捅——目標(biāo)是丁宸無力搭在泥地上的左手!
噗!
木棍鈍頭不輕不重地戳在丁宸冰冷、布記污垢和傷口的小臂上。
皮膚上傳來的冰冷觸感和堅(jiān)硬壓力,讓丁宸渾身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個微弱的音階混著血沫的咯咯聲從他喉嚨深處不受控制地溢出:“呃……”
這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顯然超出了老婦的預(yù)期!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