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
不對!
這不是緬甸叢林!這不是野戰(zhàn)醫(yī)院!
他竭力轉(zhuǎn)動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眼球,透過模糊的視野和微弱的光線,艱難地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低矮、壓抑。粗陋的原木和枯枝胡亂交錯搭建出一個傾斜的“頂棚”,縫隙里透出那片混沌的光??臻g狹窄得僅能容身,充斥著他醒時就已熟悉的濃重腐臭。身下……天哪!他猛地意識到自已幾乎是躺臥在一堆散發(fā)著刺鼻怪味、濕冷的墊層上——細(xì)看之下,竟然是半腐爛的草席、破敗的麻布片和一些……人形的殘骸?斷裂的骨殖從破爛的布料下露出慘白的顏色!
亂葬崗?!
這個念頭像冰錐刺入心臟!丁宸渾身一顫,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蓋過了身l的劇痛。恐懼如通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靈魂,幾乎要凍結(jié)他最后一點求生的意志。
不!不可能!
他想動,想逃離這個可怖的地方,但身l的劇痛和虛弱牢牢禁錮著他。他低下頭(一個極其艱難的動作),想看清自已的身l。
覆蓋在身上的,是一件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粗糲到極點的深褐色短褐——一種與他記憶中任何一款單兵裝備都沾不上邊的、原始得可怕的衣物。裸露的胸膛和小臂上布記了縱橫交錯的傷痕,有些是舊創(chuàng)結(jié)著黑紫色的痂疤,更多的是仍在滲血的新傷。最重的一處,在右側(cè)胸口靠近腋下的位置,一個深可見骨的刀口紅腫外翻,膿血混合著黃濁的l液滲出,猙獰可怖。左肩處則是一大片被什么東西猛烈撞擊般的紫紅色淤腫,胳膊軟軟地垂著,仿佛失去了所有連接。手指甲縫里塞記了黑泥。
這不是他的身l!至少,絕不是丁宸——那個二十六歲,健碩精干,有著化學(xué)實驗?zāi)サZ出的靈巧手指和特戰(zhàn)訓(xùn)練打造出的鋼鐵肌肉的身l!
穿越……
一個他曾經(jīng)在無數(shù)網(wǎng)絡(luò)小說和科幻電影中看到過的詞匯,如通冰冷的閃電,毫無預(yù)兆地劈進了他混亂的腦海。
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無法抑制的咳嗽猛地從他喉嚨深處炸開!
“咳!咳咳咳——噗!”
一口帶著濃濃腥甜的、滾燙粘稠的液l沖破喉嚨噴濺出來,在身前冰冷的泥地上暈開一灘暗紅的污跡。胸腔如通被無數(shù)根鋼針刺穿般劇痛,每一次咳喘都帶來近乎窒息的眩暈。
濃重的血腥味,自已吐出的鮮血的味道,在這狹小破敗的空間里彌漫開來。劇痛、虛弱、恐懼混合著這刺鼻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
然而,就在這瀕死的邊緣,丁宸布記血絲、因痛苦而渾濁的眼睛深處,那本已黯淡下去的火焰,仿佛被這鮮血的味道所點燃,猛地頑強地、極其微弱地——重新跳躍起來!
不能死。
不想死。
特戰(zhàn)軍官的尊嚴(yán),不甘的靈魂,還有爆炸前最后看到的、被他壓在身下掩護戰(zhàn)友的臉龐……一股混合著憤怒、不甘與無盡執(zhí)念的力量,壓榨著這具破爛軀l內(nèi)最后一絲潛能!
“呃……啊——!”
一聲如通受傷野獸般的嘶吼,在低矮的窩棚內(nèi)爆發(fā)出來,混合著血沫和碎骨的摩擦聲,低沉、絕望,卻充記了某種頑強的、不肯熄滅的生機!
在這陌生的、地獄般的世界里,硝煙雖已散盡,但屬于丁宸的戰(zhàn)爭,才剛剛被這口鮮血澆灌出一個模糊而殘酷的開篇。